离京城四十里地,有个平龙镇。江家的马车驶进镇子的时候,已近日暮。江鑫便在镇子东头找了家小客栈安顿下来,打算明日再赶路。
收拾妥当,江鑫带着一家人到客栈里吃些汤饼充饥。江铄见邻桌有肉吃,便吵着也要,顾南蓉哄了半晌也哄不住。江鑫无奈,只好让掌柜上了一小碟肉。
江沅抬眼看了看,碟子里约摸有七八张薄薄的肉片。江鑫提起竹筷,在她和江湄的碗里各放了两块,然后把碟子推到顾南蓉面前,说道:“阿蓉,你与铄儿分食了吧。”
“夫君,你吃吧,我不用吃的。”顾南蓉把碟子又往回推了推。
江鑫淡笑道:“这几日赶路累了,不想沾油荤。铄儿还小,你平日照顾他最是辛苦,你们娘俩吃吧。”
顾南蓉低着头,轻轻一叹,没说话。
江沅垂眸,望着自己碗里的肉,没有说话。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这回算是明白这意思了。只希望父亲到了京城,能领个好差事,家里的情况也能好转些吧。
江湄却是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似的,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三两下就把自己碗里的肉吃完了。她又瞅着盛肉的碟子,撒着娇:“爹爹,我还想吃一块。”
江鑫神情一僵,随即笑道:“阿湄,剩下的就留给你娘和弟弟吧。我们明日到了京城再多买些肉,到时再吃。”
江湄闷闷不乐地噘着嘴,说道:“可阿湄今日就想吃嘛。”
“阿湄,你吃吧。”顾南蓉把碟子往江湄面前推了推,说道,“给你弟弟留两块便是。”
“阿蓉!”江鑫叫着妻子,似是想阻止。
顾南蓉望着丈夫淡笑:“我这些日子也不太想吃油荤。阿湄在长身子,让她吃吧。”
江鑫一愣,随即眼神变得有些无奈。
江湄倒是十分欢喜,拿起竹筷便要去夹碟子的肉。
“阿湄!”江沅叫了她一声。
江湄转过头来,望着她:“阿姐,叫我何事呀?”
“那个留给阿娘和阿铄!”说着,江沅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了江湄碗里,“你吃我的吧。”
“谢谢阿姐。”江湄倒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阿湄……”江鑫没阻止住,忍不住对江沅说道,“阿沅,阿爹给你的,你让给阿湄做甚?”
江沅笑了笑,说道:“爹爹,无事。我在庵里住惯了,平时都吃素食,不喜欢吃肉的。”说完,她便低头吃起汤饼来。
江鑫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正在这时,有人进了客栈,冲着掌柜叫道:“掌柜,四两汤饼,再来一斤肉。”
一张口就一斤肉?这么豪气?江沅忍不住循声望了过去,没想到撞入自己眼中的,居然是晌午在溪边与自己有过节的那位少年。少年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随即扬了扬眉,唇边勾起一丝挑衅的笑意,便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江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脸转了过来。
少年的桌子靠在门边,与江沅他们这桌中间隔了一桌。中间这桌坐了三个人,一对二十出头的夫妻和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
原本江沅也没注意这桌的,不知怎么回事,那年轻妻子突然伤心地哭了来了,她有些好奇,便听起了墙角。
那丈夫见妻子哭了,有些慌神:“芸娘,你别哭呀。”
芸娘边哭边说道:“四郎,你非得去吗?不去不行吗?”
吴四郎忙劝慰妻子:“芸娘,家中光景你又不知不知,既然胡大哥有这个门路,我自然要去试一下。若是这笔生意成了,不仅可还清旧债,还能赚不少钱。到时,我们的日子也会宽裕一些。”
“可是你这一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婆母身体不好,佑儿又那么小,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撑得起这个家……”说着,芸娘又开始抹泪。
听到这里,江沅清楚了,原来是那吴四郎要与这姓胡的男子一道外出做生意,妻子芸娘不愿意他去。
芸娘这一哭,倒把那胡大弄得有几分尴尬。他试探着说道:“吴老弟,弟妹都这般说了,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不必。”吴四郎对着胡大说道,“胡大哥,我钱都凑上好,不做成这笔生意,我如何拿钱去还利息?就按先前你说的那般,明日卯正时分,渡口见。至于芸娘……”
吴四郎转头看了看妻子,又说道:“我晚些再好好劝劝她。”
“如此就说定了。”胡大似乎松了一口气,“那你与弟妹好好聊聊,我先回家休息,明日渡口见。”
吴四郎将胡大送到门口,见他走远,才又回来。夫妻俩似乎也没有吃东西的兴致,便一起回了客栈的后院。
墙角听完了,好像也没什么八卦,江沅也就等家人都吃完后,也就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