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澜汐这句话说的时候带着恳求的口吻,一双黑亮的眸子似有秋水潋滟,深含波光。
连高清明也不由得怔住。
若是说陆澜汐为了报恩才来到今日的锦秀苑或许有些牵强,那一双美目在提到凌锦安时的神态变幻让人分明觉着不止于此。
“这你不必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这两日就会陆续有郎中过来,”高清明一顿,咬字清楚,似也在给自己打气,“皆是名医,他们定有办法医好锦安。”
对于此时的陆澜汐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定心丸,顿时眼前一亮,似有火光燃燃,照的整个人都发光发亮。
她抿嘴轻笑,带着对往后无限的希望,似是凌锦安康复就在眼前。
“对了,”高清明似是忽又想起什么,低头的功夫从腰间掏出一块方正的透白玉牌递到陆澜汐的面前,“这个你拿着。”
她垂眸看去,并没有抬手去接,而是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府里的牌子,若有急事找我,拿着它可保你畅通无阻,”高清明抬眼,环望四处,锦秀苑现在的境况,怕是不算乐观,“拿着吧,总会用得上。”
陆澜汐点头,这才乖乖双手接过,玉牌触手生温,上面篆刻一个“高”字,以鎏金描摹,阳光下金闪闪的,光芒刺目。
见她收下,高清明轻浅一笑,临走时只扔了句:“好生照顾他!”
随之潇洒而去,同他潇洒来时差不多。
瞧着他的背影,一时让陆澜汐觉着很踏实,因为她清楚,只要他在,便能护得住凌锦安,他便不会再是之前的孤人独行,日子会好过很多。
待陆澜汐再回来时,已削好了一盘白梨,这白梨正是之前小蝶给她买的那两只,小蝶说的话她都放到了脑后,一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用的,恨不得只紧着凌锦安。
她用银叉子叉了一角梨,而后递到他的手上,随意说道:“高世子已经离开了。”
凌锦安起先并示作答,而后才缓缓点头“嗯”了一句。
他已习惯了陆澜汐时常往他手里塞东西,不是吃的便是喝的,起先还会迟疑,直到今日便不会了,凭她给什么,便接什么,问也不问,便往嘴里送。
白梨近鼻尖儿,他方觉是梨,闻起来清香淡甜,倒是许久都没吃了。持着银叉将梨往口中送去,牙齿轻轻一咬,汁水便顺着齿颊流淌出来,润心润喉。
见他似是不厌烦,陆澜汐轻浅一笑,将盛梨的盘子整个送到他的手上,柔声道:“天干物燥,大公子多吃一些才好。”
他顺势接过盘子,双手一抬,两个人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一起,十指柔软在他掌心划过,方知她指尖微凉。
连陆澜汐亦是一惊,忙将手指收回,随之脸上挂了粉彩。
倒是凌锦安,一张大萝卜脸不红亦不白,双眼被白纱蒙着,更是看不到情绪,似冷的一块木头般,呆滞地抱着盘子。不过明显感觉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也顺带着缓缓凝固,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自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此时的凌锦安忽又想起之前高清明同他讲的话,脸朝她在的方向稍稍侧过,开口问道:“我方才听清明讲起你的事,想着问问你......”
陆澜汐红着脸抬眸,两手指尖绕在一起,等着他的下文。
“当初我是在久安街救下你的,”他一顿,实则已经很努力的在回想两年前的事,可是无论怎么想,也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轮廓,再无旁他,“你为何会流落到那种地方?”
提起伤心不忍回想的往事,陆澜汐的脸色由红转白,于她而言,两年前,当真是一段让人惊恐的时光,她甚至一直不敢试问,若是那天没有遇到凌锦安,她现在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境遇......以她的性子,是万不肯忍辱偷生的,许是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我....我是被舅母卖到那里去的......”往事难以启齿,那让人心寒的家人亲情更是让人脸上一丝光采也无,“自母亲去世,我便去投靠了舅舅,后来舅舅病逝,舅母说养我与妹妹艰难,便说让我出去做工,还给我找了一个好活计,我自是乐意赚钱养家的,只是没想到,竟是那种地方.....”
提到过往,她心口似被什么压的几乎透不过气,脸上明明没有血色,可语气仍旧云淡风轻,“我被抓去的当晚,那青楼忽然着火,我便趁着乱跑了出来,再后来,便在久安街上遇上了公子您。”
越过那段心惊肉跳的片段,再想到遇到凌锦安的那时,双目立即又绽出了光泽,她仍记得那天夜里,她死命狂奔,身后青楼的人在死命地追,那些人似是饿鬼,朝她伸着爪牙,她哪怕慢上那么一点,便会被他们扯入地狱。
后凌锦安的马车从暗处缓缓驶来,她不顾一切的扑上去,马车里的人,缓缓伸出一只修长苍劲的手,掀了车帘,灯火阑珊处,她看着凌锦安隐约露出半张脸,一只眼漫不经心的朝外探试,黑亮的眸子似承载了天上的星河,那时的凌锦安,便是她生命里的一束光,带着她离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