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忆醒来的时候便见身穿白衣的陌生男子要对他出手,多年的习惯使然,赵忆上前便掰断了他的手指。他棕色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就在他要起身将这人脖子拧断时,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你醒了?”旁边探出一张带着担忧的脸。赵忆一愣,海叔?他不是早就没了吗?
未等他想明白,方才那个青年嚎叫着掰开他的手,然后一脸怨气,“舅舅,你看他!”
李凌海只不好意思的朝着他笑笑,便转头赶紧问赵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哎,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伤的太重了,所以我只能将你带走治伤。”说着李凌海擦擦眼睛,眼眶微红继续说:
“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哦,对了,汤药得喝。”
李凌海还在絮叨着说,赵忆躺在榻上,他脸色苍白,一双棕色眼睛却熠熠生辉。扫视了一圈,他发现这里是马车,而面前的李凌海是多年前年轻的样子。
赵忆闭上眼睛,身上的伤疼痛入骨,可他脑子却无比的清醒。他记得在书房里,他正在批改奏折,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他的视线,之后便来到了这里。
太医说他辛劳成疾,没有多久的活头了。可他依然不听劝阻,每日里办公事到深夜,直到自己支撑不住睡过去。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的忘却心里的那抹倩影,压下心底的愧疚。
阿凝,他当年走的时候,她被送往京城准备嫁给二皇子。他想嫁给二皇子是好的,会幸福。却不想第二年,他在罗列国得到了她已死的消息。
小姑娘身穿红衣,死在了新婚之夜的大火里。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忆心里无比的懊悔,痛恨自己的无能没有护住他。后来他拼了命,将万朝收于囊中,又统一了周边各部。
他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配的上护的住他的阿凝了。可是,阿凝不在了,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他。
想到这,赵忆猛的睁开眼睛,低哑的声音中带着焦急:“阿凝呢?”
李凌海嗤笑一声,“刚醒就惦记人家?殊不知人家根本没管你,只留你一人在山里等死。”话说完,李凌海觉得赵忆看起来不太对,眼神冷冰冰的不说,身上的戾气也很重。
李凌海见过许多人,活人,死人。可没有一个像现在的赵忆这般,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深渊,带着看不透的致命感。他咽了咽口水,“杨大小姐早就被人接走了,想来应当是在璃城呆的好好的,就等着休息好继续往京城走呢。”
李凌海见榻上的人舒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以为他存了念想不想回罗列国了。李凌海又劝解道:“杨大小姐和二皇子的婚事也算是良缘,你就安心的跟我回罗列吧,陛下等你好久了。”
说了几句话,见榻上的人毫无反应,李凌海便住了嘴。
“小姐,喝药了。”绿画说着将汤药端给阿凝,只见小姑娘眉头都不皱一下便一饮而尽,仿若喝的不是苦涩的汤药,而是一碗水。
红琴在一旁拿了蜜饯,小姑娘木然的张嘴含住,圆圆的眸子中一点光亮都无。他们已经在璃城呆了十天了,十天里阿凝每日都派人出去赵忆,可没有一点消息。
往日里白净饱满的小脸,因着心力憔悴已经瘦了一圈,越发的显得眼睛大了。绿画心疼的偷偷掉眼泪,这么多人找了这么长时间,人肯定是掉悬崖然后被水流冲走了,可小姐不信,一直找。
也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鱼玉坠,阿凝每日都要摸上几遍。温润的触感让阿凝觉得,赵忆没事,他会回来的。每日阿凝都这样对自己说,每日里心里都存了念想。
“咚咚”房门被敲响。红琴起身开门,随即惊喜的道:“世子爷!”
听见声音的阿凝眼里有了光,她转头就见穿锦袍带玉冠的男子走来。杨明泽风尘仆仆骑马而来,身上还带着尘土和寒气,他个子高大,长相上与阿凝有五分相似,只不过眼睛和阿凝圆圆的杏眸不同,他的眼睛略微上挑,一派风流模样,和年轻的安国公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定了定神,只见多年前那个玉雕小姑娘已经长大,她眼含泪水朝着自己扑过来。
“哥哥,”阿凝哭着扑到了杨明泽的怀里。
杨明泽在京城里收到消息便入宫,得了允许后一刻不停的朝着璃城出发,跑死了五匹马赶了过来。他的亲妹妹此刻娇弱的在怀里哭,心疼的他眼睛也跟着红了。
“别怕,有哥在,别怕。”小姑娘见了血腥的场面,肯定是怕的。杨明泽亲昵的拍拍她的背,即使多年未见,可身上留着同样的血脉,并不觉得生疏。杨明泽摸摸阿凝的头,又道:
“哥哥保护你,阿凝放心,再也不会有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