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秋后算账了。
哥哥定是气她私自做了上战场的决定,不仅如此,她还是偷偷去的,谁都没告诉。
食月心里想了很多说辞,比方说她去战场是为了取战功脱奴籍,而且她也做到了,比方说她这次没有受过很重的伤,现在也平安回来了,再比方说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让他们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这些她都吞回了肚子里,只低下头说了一句。
“……哥哥,我错了。”
除此之外,她没有多辩解一个字。
青年冰冷的眼神骤然软化,他停下脚步,沉默了很久,最终才说:“不……你没有做错,不用认错。”
清风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总是拿她没办法,这么轻易就原谅了。
他转过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是哥哥太担心了,担心你再也回不来,才忍不住对你这样生气。如果不是我这么没用,你也不会想到要自己去战场争战功,替我们都脱去奴籍。”
食月讶然:“哥哥你……都知道了?”
青年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啊,做梦都在念叨,我怎会不知?”
她一把抱住青年,语气有些难过:“我不许你说自己没用。”
“如果不是哥哥,我早就死了。”
眼底莫名有些湿润,食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向上弯,笑着说:“哥哥,以前是你保护我,以后换我保护你好不好?你喜欢读书认字,那我便送你上书院。你的腿因我而伤,我一定会努力挣钱,寻遍天下名医给你治。你想有一座自己的院子,那我便买给你……”
“我会实现你很多很多愿望,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这里面,哪一件是能轻易达成的?
清风有些心疼地笑她:“傻子。”
他抹掉她眼角不自觉流出的清泪,温柔地说:“平平,哥哥没有奢望那么多,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哥哥这一生,只愿你平安喜乐。”
·
哥哥说华宁苏醒了是好事,该庆祝。
食月陪同他去集市上称了三斤牛肉,一斤猪排骨,两斤瘦猪肉,一斤五花肉,两条鱼。
准备回去了,清风见她还要挑只母鸡,连忙拦住她说:“够了。”
他兜里只剩十个铜钱了,根本不够再买一只鸡……
食月瞧见他下颚紧绷,手心不自觉地隔着一层布料攒紧了衣兜,心中顿时了然,她眼睛一眨,佯装忽然想起了什么:“哥哥,我忘了告诉你,除了籍帖之外,我还得了笔安置费!得了籍帖和安置费是天大的好事,这都得庆祝吧?而且我回来之后,你还没给我庆祝过呢……我想多买只母鸡,叫你炖汤给我喝都不行吗?”
说着说着,语气和表情都不自觉地委屈了起来。
清风心一软,忙道:“好,买了。”
食月顿时喜笑颜开,自己掏钱挑了两只母鸡拎回去。
回到华宁家,华宁已经能站起来了,正在院子里走动,瞧见两人买了好些肉回来,显然不是他们几个一顿两顿便能吃完的,不由有些吃惊:“你们买了这么多?”
食月笑着说:“前两日让华宁哥哥受惊了,想叫你多补补身子。”
华宁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兄弟几个以后还要生活,不用给我买。”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往食月手里塞:“买了这么多,只怕你们也不剩什么银钱了,来,阿月,你拿着,千万要叫我出点银钱,否则我吃不安心。”
“我不要。”少年笑着躲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快交不起下个月的房租了。”
青年面上顿时有些羞赧:“是牙人来催了?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我教书还有月银领。”
人家白府的小姐都被禁足了。
他还教什么书?
领什么月银?
食月回头对上哥哥的视线,两人俱是一笑,没有拆穿他,却也坚持不收银子。
华宁无法,只好自个儿把银子收起来。见到清风去了厨房,他虽然不通厨艺,也读过许多“君子远离庖房”的圣贤之书,但还是坚持凑到厨房,给清风打下手去了。
食月她……
她没有跟着去,因为她有时候力气控制不好,一口锅就废了,锅底被捅穿那种……
以前还在奴隶营的时候,清风就是靠着一手好厨艺谋得一线生机,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做好了三个菜一个汤,还有几个烙饼。
三个小的去端菜。
食月一脸陶醉:“老母鸡炖汤,香!”
锦眼冒绿光:“我最爱吃的辣椒爆炒牛肉片,呜呜口水要流出来了。”
坛……坛已经流出口水了,被锦拍了一脑袋,他才委屈巴巴地擦掉口水,小心翼翼地捧起酸汤鱼片,一边看着那黄澄澄的汤汁,一边不停地咽口水。
华宁看着他们几个,摇头失笑,自己端起了一碟清炒嫩笋片和一盆米饭跟着出去。
还剩几个烙饼无人问津,清风正要自己拿出去,还没触碰到碟子,忽然被一双手抢先端了起来。
他抬头,看见食月笑着对他说:“哥哥,你又做这个难吃的饼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哥哥每天晚上从外面回到奴隶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回一两个烙饼,只是那饼里头,什么都没有,嚼起来干巴巴的。
只有很少的时候,才会带有那么一丁点肉末或者油星子。
即便如此,那饼还是难以下咽。
还不懂事的时候,她时常哭闹着不好吃,不想吃,只有哭累了,又实在饿了的时候,才被清风哄着,一点一点嚼到嘴里,用口水泡软了吞咽。
她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做给别人吃的饭菜这么香,做给她吃的饼却这么硬邦邦。
后来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