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这么龟速地挪了小半个时辰,城门处隐约传来奏乐的声音。
御道上先来了一队黑甲士兵,他们□□骑着丹红色神驹,腰佩长剑,扫过来的眼神如刀锋一般冷冽,浑身透着冰冷铁血的气息。
食月看着稀奇,那冷冰冰的杀气是不假,但竟然个个都生得剑眉星目,阳刚俊朗,像有意挑出来似的。
后边跟着一队衣饰鲜妍的少年,队伍里间或驶过几架彩车,车上或坐或站着几位肤白如玉的公子,模样长得一个赛一个的俊美,有清冷得不染凡尘的,有眼神温柔得如同含着三月春水的,还有那低眉笑起来比花楼女子还妩媚的……他们或奏琴,或吹箫,或起舞,尽态极俊。
食月心中一动,她好像知道这君国公主是个什么德行了……
才这般想着,果然就听旁人说:“不愧是君国的集玉公主,收集男人就跟收集首饰似的。”
什么?收集男人?
同为女子的食月不由竖起了耳朵。
另一人说:“可不,据说‘集玉’这封号还是她给自己请的呢!原来君国君王赐下来的封号好像是叫什么‘淑雅’,集玉公主很不满,就给自己请了‘集玉’二字,寓意收集如玉如琢的美男。”
另又有一人说:“那些男人可不亏,集玉公主身份贵重,还是君国的第一美人,要是我长得再俊俏点,绷紧面皮也上了!”
“……”
有人转头看了一眼他晒得黑黝的皮肤,没想好怎么接话,长长的奏乐仪仗便行过了。
后面跟着集玉公主的车乘,其以九匹纯白神驹拉着,车上置有一榻,四面无壁,挂着荼白的轻纱,缃色、晴穹等色绫罗绸缎缭绕其上,车顶四角挂着金色的风铃,初冬的凉风袭来,叮当叮当地轻响。
集玉公主就躺在那张软榻上,隔着朦胧的轻纱,外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只观那轮廓,想必是极美的。她右边还躺着个俊美的男人,现下时辰还早,她就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不知是否睡了过去。
毕竟是君国公主的车乘,四周还护着许多骑着白马的银甲士兵,无一例外,个个俊俏。
等这长长的仪仗队伍过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唯恐自己触犯了这位公主的娇颜。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君国公主应该是进了宫城,两排长长的黑杈子才撤走,食月就是趁着这间隙,打马疾驰了起来,很快就到了华宁的住处。
但无人在家,也许是去街上代人写些笔墨了。
食月找不着人,便隔着围墙将身上的行囊扔进了小院里,然后骑着三两回了奴隶营,这里除了难闻的腥臭味浓了一些,与她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睡的破棚也是,边上照旧放着一小摞树枝,里面只有一件旧衣物和一些针线、粗瓷碗之类的杂物。
奴隶营没人,早早都被管事叫出去干活了,她有些无聊,拿了根树枝坐在石头上,在泥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世禄侈富,车驾肥轻。策功茂实,勒碑刻铭。
看着这句下意识写下的话,她不禁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她胡乱划掉这行字,纵上旁边的树冠躺着,双眼盯着枝叶缝隙中的天空,怔怔地发起了呆。
·
“三儿冻死了!”
“这里也冻死了一个!”
“老枯还剩一口气,不过看模样,也撑不了多久了……”有人双目无神地哀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某个破棚中缓慢地走出一个青年,在一众邋遢的奴隶中,他身上一袭灰衣干净整洁,只是洗得有些发白。
青年眉目疏朗,身姿如松,这般出众的气质,若是放到书院里,朝堂上,照样出类拔萃。
可惜,他瘸了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