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雅称,让你笑话了。”青年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弓,“你可知,何谓鬼?”
然不等人回答,他便眼睛不眨地射出一支空箭,裹挟着凌厉的箭气破风而去。
付仁冷笑观之。
“便是取你性命之人。”
以内力为箭,一向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奇技淫巧,黑甲少年一时不察,未能完全避开他的空箭,被箭气伤了脸颊,淌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桑重敏喘了口气,眼中露出讥诮之色。
“呵,你这阉人未免太自大。”
付仁眉眼陡然一厉,双方迅速缠斗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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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子殿下!急报!”
一个士兵急匆匆地闯进城主府一处院落中。
屋中有二人,皆着锦衣华服,眉清目秀,公子翩翩。
一人躺在榻上休养,一人坐在一旁,就着从窗外泄进来的日光看手上的地图。
闻言,坐着的那位公子眉梢微蹙,抬眼说道:“别跪了,你快报。”
士兵一路跑来,中途未曾停下来休息过,也顾不得面见王族的仪态了,边喘着粗气边说道:“先是北城门有将领叛乱,血九大人过去平乱,再到城中民众四处□□,趁乱打开了南翠湖外的水闸,将敌军战船放进来,现在潜进城中的敌军已经占领了南城门,正要往西城门而去!要是破了西城门,那城外的数十万大军咱就真的拦不住了!”
听闻此言,坐着的公子骤然站了起来,躺着的公子也强忍着痛意坐了起来,二人脸上俱是惊惶之色。
“付公呢?他现在在何处?”
“大人去截杀率领战船入城的敌首了!据说那敌首是揽月的战神,要拿下可不容易!”士兵一口气说完后,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来人!”站着的公子雷厉风行,提高音量命令道,“替本宫着战服!”
坐着的公子立刻掀开薄被,自己穿起了靴子。
金昭见状连忙拦住他的动作,语气柔和地说:“你的伤还没好,乱动什么?”
“……殿下,刀剑无眼,还是让臣一同去吧!”杜洲抬眼望向她,眼中有忧色,“否则我待在城主府中也不得安心。”
金昭见他执意,只好点头同意。
她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战局危急,待在城主府也不一定是最安全的。
二人匆匆骑马赶往西城门,此时城门下已经堆满了尸体,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有东淮士兵和奴隶的,有敌军的,也有百姓的,惨烈得几近血流成河。
尸山血海,金昭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场景,喉头不禁涌上一股恶心。
杜洲关切道:“殿下若是觉得不适,便留在此处?臣自会替您守着西城门。”
她摇了摇头,故作冷峻的声音有一丝哑:“不必。”
语毕,便拔剑冲进了敌军中。
杜洲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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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差不多了。”
万军之中,坐在战车上观望战局的紫衣少年忽然道。
凤闻言,一双靡艳又冰冷的桃花眼中露出真实笑意:“公子,且待凤来迎你入城!”
随即跳下战车,翻身上马。
赤甲少年就要打马前去之时,伴于赵绅战车左右的十几名士兵突然暴起,他们用内力将铠甲震开,瞬间散满天际的甲片反光,立时花了人眼。
竟是亲卫中混进了刺客。
四辆战车,其实有两辆未坐主人,故而刺客都涌向了中间两辆战车。其中一部分刺客攻向赵绅,但更多的刺客攻向了紫衣少年。
凤不是距离少年最近之人,一边与刺客缠斗之时一边冷声喝道:“保护公子!”
赵绅见自己的亲卫突然都变成了刺客,有些慌乱,连忙喊道:“今日保护我者,有赏!大赏!”
但今日遇到的刺客武功竟然都十分高强,又是不要命的打法,赵绅看到一柄剑朝自己刺来,想也不想,立刻将缩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侍奴推了出去替自己挡刀。
但他没想到,那剑将侍奴的胸脯刺了个对穿后,锋利的剑刃依然没有停下,直接而残忍地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他张嘴想要说话,但嘴巴汩汩冒血,剑一抽,喉咙也汩汩冒血,想要说的话都变成了咕噜咕噜的血泡泡。
没一会儿,气就没了。
整个人直挺挺地坐在战车上,眼睛睁得奇大,要是在战车外透过白纱去看,还以为他还同活着时一样,在白纱内做那风花雪月之事。
“公子!!”
凤被四名刺客死死拖住,在对敌的间隙中,余光扫到有数名刺客已经踏上公子的战车时,霎时惊怒入魂,不顾刺客将要刺中自己的肩膀,径直要往战车冲去。
白纱内,紫衣少年一脸冷静。
他看着愈来愈接近的剑刃,掩在袖中的手掌握成拳,紧了紧。
便是在此时,士兵中突然又暴起一人,此人身上的铠甲并不是裂成甲片,而是碎成了湮粉,可见功力之深。
他身穿黑衣,尚在半空时便已手持数箭,铠甲碎成的湮粉仍在洋洋洒洒地飘落时,数箭就以内力驱动穿透粉雾,钉入了数名刺客的后心。
待闪着晶莹光芒的粉雾尽数落下时,却发现此人脸上蒙了一张黑色面巾,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且也并不恋战,似乎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因他杀了刺客后,又跳上赵绅的战车,取了赵绅的项上人头和一名刺客尸体的首级。
残阳如血,他如一只轻盈的乌鸟,一路踏着无数士兵的头顶,登上了桃花之塞的西城门。
一人,乌衣,蒙面。
手中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一时间,整个战场变得静寂下来,所有人都望着这个鬼魅般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