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这日直到入睡的时辰，食月都没等到公子回来，她看着灯影想事情，迷迷糊糊地便睡了。

半夜的时候，她做了个并不怎么美妙的梦，在某一瞬间忽然惊醒过来。

她定定地盯着营帐顶部发了一会儿呆，才听到细微的“沙沙”声，她练了这几日，很清楚是毛笔同宣纸摩擦的声音。

眼眸轻轻一转，便看到了公子映在屏风上的影子。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光听也听不出个什么，非要想办法打探出来也没有太大的必要，毕竟她此行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食月被噩梦惊醒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她便盯着屏风上的影子静静出神，那双往日灵动黑亮的眼眸，此刻呈满了没人看得懂的万千思绪。

油灯的灯芯轻轻一晃，那影子旁的光影便轻轻一摇，唯有他俊逸挺拔的影子雷打不动地写着字，像是永夜的神明。

公子他这般好，论身份，他尊贵不凡，论容貌，他温柔昳丽，论气度，他温雅清和，论才智，他运筹帷幄。外人更不知道的是，公子私底下教她写字的模样认真又耐心。难怪他们都用那样的目光看她，大概是觉得她这摊湖底淤泥，玷污了云端之上的公子吧。

她将脸埋进被褥中，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公子已经穿好衣，捧着一本书在窗边看了。

自己竟然起得比公子还晚！

想到自己还要练字，食月急得从床上弹起来，冲出去洗漱。

等打理好自己，走到书桌边拿起毛笔准备练字时，却听到坐在窗边的公子说：“阿月，今日不练字了。”

“不练字？”食月心里忽然有些慌，“那我干什么？”

谢怀宁捧着书走过来，他圈起手里的书卷，轻轻打在她脑门上：“成日练字也不行，你同我去城里逛逛。既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食月一颗心放下来，语气雀跃地说：“我好久没去城里了！”

但她忽然又脸色一变，有些沮丧：“可是公子……现在不是在打战吗？集市上恐怕没什么人出来了。”

谢怀宁微微一笑：“我们去揽月。”

揽月国在西淮国的北面，食月等人乘着马车穿过西淮国东北部的平原，从西淮国北部的边境城池“玉沙城”而出，行了三四日后，才到揽月国南部的边境城池“望城”，此时天色已暗。

食月真的没想到，她这一出来，就离淮水战场那么远了。

眼前都是未知，她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不过迷茫也不能解决问题，她现在能做好的就是当下的事。

这么想着，食月便把一路上公子给自己讲解的《千字文》在脑中反复默念、记忆、理解，以她现在的学识，或许还不能像公子那般理解那么深刻，但她相信未来某一天，她一定会茅塞顿开。等积累得多了，以后公子说什么，她便都能够领会，甚至还可以与公子交谈。

就是不知……到了那时他还愿不愿意理会她。

一行人从喧闹的街市驶向高庭大院。

食月坐在马车内，看着一扇扇朱红大门和一座座石狮子从眼前掠过，最后停在一扇挂着“清府”牌匾的朱门前。

他们不必下车，自有人上前敲门。

门房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便大开朱门迎接公子入内。她跟在公子身后，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公子，这便是琼楼玉宇吗？”

谢怀宁轻笑：“还差得远。不过我更喜欢这里。”

公子喜欢这里？

食月便有些好奇：“这里是谁的地方？”

谢怀宁说：“原是时府，荒废了十年后，六年前被江南第一富商清凉子买下，现在已经改作清府。”

读音竟然和自己的姓一样。

她忍不住问：“哪个时？”

“日寸时，时光易逝的时。”

不一样啊。

食月有些失落。找了那么久，就没见过有人同她一样姓食。

“这个时府……”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是公子提到过的那个时家吗？”

“对，时家在举家搬到揽月的都城时，曾居住在这里。”

食月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清府的主人已经迎了出来。她定睛一看，不就是昨日早晨闯入营帐的那个青衣公子吗？他们折腾这么一天就是为了来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