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背?”
“绝对不背!”
“那好。”谢怀宁拍了拍手,掌声刚落下,就有几个侍卫从营帐外鱼贯而入,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
饿得两眼都要发出绿光的食月盯着菜肴,脑袋不自觉地跟着转动,她还没享受到美食带来的喜悦,手中的筷子就被两根手指无情地捏住,紧接着是贵族公子冷酷无情的声音。
“什么时候背得出来,什么时候才可以吃。”
食月怒目。
谢怀宁不紧不慢地说:“中间这道菜,名叫‘水炼犊’,需要清炖整只小牛,用旺火把带调料的汤水全部煨干,把肉炖烂,加以药材调出牛肉的清甜味。俗话说‘春升补、夏清补、秋平补、冬温补’,霜降过后多以平补为准,补气血养脾胃,让身体以舒适的状态过渡到寒冷的冬天。所以阿月,霜降时节要多吃些牛肉。”
“还有这道‘通花软牛肠’,是用羊骨髓和其他辅料灌入牛肠内,做成香肠,炙烤后咬上一口,满嘴流油,香软酥透。”
食月深吸一口气:“别说了,我背!”
谢怀宁面带笑意:“孺子可教也。”
隐藏在暗中的女:主上早上可还没叫背来着……
食月背了几句,双眼直溜溜地盯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开始打商量:“公子,要不我背一句,吃一口?不然这菜该凉了。”
紫衣公子蹙了蹙眉:“我也没吃,待你背完再吃也不……”
食月不等他说完,飞快地夹了一块牛肉送到他嘴里,自己也吃了一大块,然后才笑眯眯地看着他解释:“水炼犊趁热吃才清甜软烂,暖身暖胃,公子先吃一口,我再吃,这样如何?”
谢怀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他轻轻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才慢吞吞地回:“可。”
食月笑颜如花,双眼弯成月牙状,里面像装满了晶亮的小星星。
谢怀宁收回目光,垂眸拂了拂衣袖:“好了,继续背吧。”
食月:“……”
美食都不能堵住他的嘴吗?
食月苦唧唧地绞尽脑汁回忆,背到第三十三句“世禄侈富,车驾肥轻。策功茂实,勒碑刻铭。”时,卡在“碑”字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也填饱肚子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公子,这里我不记得了。”
紫衣公子眼神微闪,语气温雅地问她:“你可知这句是何意?”
食月真诚迷茫脸:“我不知道啊。”
谢怀宁转身:“随我来。”
食月跟着他绕过屏风,来到书桌前。
他问:“可磨过墨?”
食月一看那长条形的墨块,心想自己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啊,加点水磨磨磨不就完了?于是笑吟吟地道:“公子,我会。”
谢怀宁便放心地任她磨去,自己挑了一支用得惯的细尾狼毫持起来,但等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胡乱磨墨的少年。
“阿月,墨不该这般磨。”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又禁不住轻轻说了一句,“你先前伺候过的主子,想必对你并不尽心罢,连磨墨这般简单的事情都不曾仔细教授于你。”
食月不好说自己根本没磨过墨,更没伺候过什么主子,只好含糊道:“并不是每个主子都如公子一般人美心善。”
又用错词了。谢怀宁手腕一顿,却并没有当场指正她,而是扶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用适合的力道去研磨。
“磨墨用清水,宁少勿多,若是磨浓了,加水再磨便是。”他照着把墨磨浓演示了一遍,“可边磨边加清水,最先不宜过多,以免将墨浸软。”
食月起初听得认真,慢慢的有些心不在焉。
她耳后的肌肤天生比较敏感,只感到有清浅的呼吸轻轻拂开耳边的碎发,痒痒的,几乎要痒到心里边。她下意识地侧了侧首,看到公子雅致的眉眼认真地注视着墨砚,他生得那般矜贵秀美的人,依旧用温雅耐心的语气细细讲解与她听,她要是不认真点,就太辜负公子的一番心意了。
这么一想,勉强从美色中拉回了一点理智,注意力放回墨砚上。
“磨墨的姿势要端正,像这样保持墨的平正,在砚上垂直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力度要轻重、快慢适中。用力过轻过重,太急太缓,墨汁皆必粗而不匀。用力过轻,速度太缓,浪费时间且墨浮;用力过重,速度过急,则墨粗而生沬,色亦无光。”
食月用理智发问:“那如何才算是磨好了?”
“能分出五色,浓重淡清焦,即可。”
谢怀宁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站直了身子:“来,你自己试试看。”
食月还来不及想自己心中的那股遗憾感是为何而来,注意力便立马投入了“努力回忆怎么磨墨”之中,她为了不暴露出自己天生大力,非常小心地掌控着手里的力道。
谢怀宁纠正了两次,觉得没有什么差错了,才执起狼毫挥洒笔墨,写下十六字楷书:世禄侈富,车驾肥轻。策功茂实,勒碑刻铭。
写完后,将狼毫递给食月。
食月不明所以,上前两步愣愣然接了过来。
看着他将自己的墨宝放到一边,另拿了一张空白的宣纸道:“阿月,你写来看看。”
“我写?”她有些震撼地睁大眼,“公子难道不只教我识字,还要教我写字吗?”
“嗯。”紫衣公子温雅一笑,在油灯的映照下,眸中像缀了一盏明灯,“既是我的人,自然不会亏待。”
食月轻轻垂下眼眸,用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写字:“公子授字之恩,阿月无以回报。”
“报不报恩无妨,只要不背叛我即可。”
大概是生疏,她写字的手一斜,写得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