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宁:“蜂蜜。”
食月“哦”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来就一饮而尽。
她想得很简单,能有吃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那贵族公子却闪了闪眼神,似乎见她如此听话,终于肯在用膳上放过她了,指着一道盖着盖儿的佳肴说:“吃吧。”
那蜂蜜甜得齁人,她本来都觉得自己没啥食欲了,于是没报什么期待,很随意地就揭开了盖儿。
一股螃蟹香争先恐后地溢出来,是两对清蒸螃蟹,虽然比不上昨晚的规模,但食月眼睛都亮了。
喜悦之余,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难道是因为她傍晚说的那一句,所以才特意准备的吗?
谢怀宁瞥了她一眼,一副衿贵的语气:“别这么看着我,秋季是螃蟹肥美的季节,就算我不吃,每日都会有这么一道菜,不过是顺手赏给你罢了。”
食月却喜笑颜开,语气讨喜道:“多谢公子赏。”
她容貌灵秀,笑容干净纯稚,如一弯沁凉的山涧清泉注入心脾。
因这一笑,营帐中一时有些安静。
谢怀宁低头吃着鲜嫩的虾仁,眉眼间笼罩的情绪,有一刻看着似乎是放松的、愉悦的。
但也没有持续太久,就是在这样安静得甚至有些平和安宁的氛围中,忽然传进铁制兵器的交击声,士兵的呼喊声。
很快陈绽就冲进来报告。
“公子,东淮军突袭粮仓!我已从大兵营调配了七千士兵和一万奴隶赶往西南营地救粮!”
谢怀宁问:“他们有多少人?”
陈绽迅速回:“预计一万人左右。”
谢怀宁闻言,眼睫微抬:“粮仓在西南营地,那里不是驻扎了八千将士和三万奴隶,怎的连万余人都挡不下来?”
陈绽一贯清冷的脸庞上不免露出一丝苦涩:“我才清点完数量,还没来得及禀报——敌军在淮水中投毒,整个营地有三成人毒发身亡,连带马匹也有损耗。”
室内一时有些沉寂。
谢怀宁羽睫扇动了一下:“地图。”
他话音刚落,忽然有一暗卫不知从何处出现,迅速用内力将一桌佳肴移开,摆上一张手臂长的地图,并奉上笔墨。
紫衣的贵族公子端坐在位,神情沉静地执起狼毫,低垂的睫毛根根分明,阴影打在眼底下,瞳仁看起来似乎和平时一般温雅,食月却觉得他的眼底隐隐划过冷冽的光。
他只是一个人这般坐在那里,就生出贵不可言、高不可攀的气韵来,令她觉得仿佛只是看他一眼,自己就低到了尘埃里。
伴在他身边的陈绽却不受影响,十分自然地几步上前,俯身观看。
也不知是忘了,还是轻视,二人并没有叫食月出去,而是直接开始了战略讨论。
贵族公子问:“现在兵马粮草分布情况?”
陈绽回:“整个营地现余十四万九千五百九十一人,其中士兵四万两千六百八十一人,奴隶十万六千九百一十人。西南营地现余士兵五千一百人和奴隶两万零七人,我从大兵营调配了七千士兵和一万奴隶赶往西南营地救粮。马匹也有大量毒发身亡的情况,现余五万三千零七匹,东北营地三万两千匹,东南营地一万三千匹,中心营地五千匹,西北营地三千零七匹。粮草原有……”
正在跟一块排骨较劲儿的食月耳朵抖了抖,震惊地睁大眼睛:“……”
陈绽居然连数字都记得这么清楚?
听人禀报时,谢怀宁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白皙的手腕微微晃动,在纸卷上行云流水地标注好文字。
陈绽说完兵马粮草的分布情况后,便不再说其他。
室内一时间只余笔墨在纸上行走的沙沙声。
过了片刻,才听谢怀宁指着地图上一处说:“你先调一支两万人的精兵出来,抄近路在这里设下埋伏围剿东淮军,务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手指指向另一处。
“敌军很可能会从这条路撤退,这条路林木繁多,视线多有阻碍,你无须派骑兵,叫人在马匹后头绑上石块,让急于撤退的东淮军误以为有大量人马追击即可。”
如此一来,急于撤退的东淮军十有八九会一头撞进陷阱里。食月一边吃,一边在心中想道。原本她还以为这贵族公子是个“何不食肉糜”的绣花枕头,没想到竟然不是。
陈绽听后,立刻就领命出去了。
营帐内只剩下谢怀宁和食月二人。
在安静得能清楚听见咀嚼声的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杯盏用力投掷在地的声音。
说话之人语气冰冷厌弃,不复温和雅意。
“大胆东淮细作,竟敢潜伏在本公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