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班飞机降落,海城机场逐渐人声起伏。姜长乐靠在接机口的围栏上,小脑袋瓜儿左右探了探,一群邻国的老年游客七嘴八舌地飘着一身柔顺剂香味从内室汹涌而出。
绛城飞海城的航班应该也是这个点落地。
姜长乐摁亮手机,想看眼时间,目光刚垂下去,耳边传来一句口音别扭的中文。她转脸一瞧,是个单眼皮的高瘦帅哥在问她坐机场大巴往哪里去。
爱情神经的缺失不妨碍姜长乐欣赏帅哥。
她一对垂眼笑弯弯,声情并茂地为帅哥描述路径,怕他听不懂,姜长乐还用英语配上手指比划又解释一遍。
帅哥的中文和英语似乎都不太好,姜长乐指了半天路,他也没明白到底怎么走。姜长乐犯了疑惑,出门右拐一直走,有那么难懂?
高颜值给她带来的短暂热情尽数消褪,姜长乐本来也不大看脸,现下这帅哥非正常的理解能力让她的大脑进入了理智分析状态。
社会新闻里经常出现类似的报道,一个女孩儿给人指路,对方不清楚路线直让她带路,路还没带到,女孩儿就被露出凶相的犯人绑走了。
姜长乐的眉心微皱,只见帅哥果不其然用手在他们之间来回指了两下,操一口奇怪的中文问她能否带路。
他都能问出正确语序的句子,听不懂她一个个往外蹦的简单词汇?
一级警戒在心中拉起,姜长乐准备义正辞严地拒绝对方,话到了舌尖,右手边忽而站出一个很高的男人。
“我带你去。”宋平安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请那帅哥往门外走。
姜长乐刚才还发愁要是对方纠缠不休该怎么办,现在好了,她下意识地往宋平安肩后躲了躲,脸上的表情像是一只偶遇恶犬却等来主人的小狗狗。
宋平安再次冷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帅哥仿佛此刻才搞明白姜长乐的指引,张了张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向她道谢,随后瞥了一眼宋平安,转身走了。
望着帅哥远去的背影,姜长乐不禁联想到她母亲季晓芸的著名理论——长得帅和人靠谱只能二选一,要是两者兼备,唯有对门家的宋平安。
姜长乐过去不信邪,今天仍以为这套理论有失偏颇,但是方才宋平安小说一般的现身确实让她爽快地承认了季晓芸到底比她多吃二十七年饭。
她拍了拍那个帅气又靠谱的人,“幸亏你来得及时。”
宋平安斜眼瞅着姜长乐,冷哼一声,回身去帮刚从内室出来的宋归夫妇拖行李。
他们这班飞机晚点,张听兰怕姜长乐等急了,叫宋平安快走几步出来知会一声。宋平安欲言又止,不希望张女士知道飞机一落地,他就给姜长乐报了平安,只能顺从地加快脚步。
谁想前脚出门,后脚还没跟上,他的视线中就闯入姜长乐那张眉开眼笑的侧脸。
宋平安没见过姜长乐身前的男人,还以为是她的朋友,保险起见,他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二人的神态语气,发现那男的人模狗样,竟然想把姜长乐骗走。
他对姜长乐的预想是,打眼一看就察觉对方的蹩脚演技,可是她连比划带翻译给对方解释了好几回才蹙起眉头。
宋平安认为姜长乐有必要加强自我保护意识,尤其要加强对陌生且帅的男人的警惕。
他从母亲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张听兰女士偏脸到处瞧,好容易在儿子身后的人群中望见了脚步轻快的对门家闺女。
张听兰向姜长乐挥挥手,腕上一枚飘绿翡翠镯子向下滑落,卡在珠圆玉润的白臂上。她一张秀气的面孔,岁月不留痕,化了点淡妆,满眼小孩子一样的快乐。
姜长乐的眼中映出此时的张姨,脑海中却不由描绘出自个儿母亲的脸庞。
张听兰比季晓芸还大三岁,但是任谁看了都会想到这是来自两个时代的女人。
姜长乐跟张姨打过招呼,转了目光,又望见宋叔一手拎着妻子的皮包,另一手拖着夫妇俩的大箱子,还要叮嘱张听兰慢点走,当心脚下。
人间的参差当即在姜长乐心上洒了点小雨。
她替季晓芸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仍有笑意,然而没有印第安窝。
“考虑得怎么样了?”宋平安推着箱子,走到姜长乐右手边,还不等听到对方回答,他母亲就把他挤开,说要挽着长乐宝贝走。
姜长乐回望他一眼,咧开小嘴笑,宋平安眼睁睁看着张听兰女士剥夺了他们二人单独谈话的时间,一时无语得歪了歪嘴巴。
宋归拍拍儿子的肩膀,用眼神背诵了两遍“同是天涯沦落人”。
向父亲点一点头,宋平安慢悠悠跟在她们两个女人身后,看张听兰眉飞色舞地讲述在绛城农家乐体会到的风土人情,也听了听姜长乐如何有来有回地将他母亲哄得很高兴。
男人的幸福是很简单的,宋平安为自己的母亲和暗恋对象相处融洽而倍感愉悦,在不自知中勾弯了嘴角。
机场外天色湛蓝,云朵一蓬一蓬,徐徐地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