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欲言又止,骤然间松开她的手,姜长乐断定宋平安是把脑子烧坏了,要不然今天不会接二连三地做一些荒唐事。
她的眼神变得严峻起来,忽略了奇奇怪怪的心跳,俯身认真感受了一下宋平安额头的温度。
姜长乐的睡衣领子晃晃地坠下,宋平安对天起誓他压根儿不想当色狼,但是方才眼睛没敢上望瞧她眼神,现下平视着却能看见她白色的胸衣。
U形宽领,中间一道缝隙,雪白的胸口轻缓地起伏。
宋平安耳朵尖滴血,嗖一下把被子拎起来钻进被窝。
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姜长乐皱眉眨眼,后退一步,实在不理解宋平安今天发什么疯。
“你走吧,快走!”被窝里他的声音嘟嘟囔囔,异常惊恐。
姜长乐望着隆起的被子,从兜里摸出手机,果断地拨打了120。
海城的救援速度令人折服,救护车仅用了十五分钟就抵达楼下,甚至不容宋平安做过多的反抗,急救人员就拎着职业器材噔噔噔上楼。
姜长乐匆忙引人入屋,在急救人员的眼中,宋平安的脸色大约有初见刘大哥时那么阴郁。
急救人员专业素养极高,有条不紊地给宋平安测上体温,并且跟姜长乐详细地询问了宋平安的各种症状。季女士几分钟前闻讯赶到,着急忙慌地左问右问,顺便把一套衣服塞进了姜长乐的怀里,让她待会儿跟着救护车上医院。
姜长乐虽然不排斥到医院照顾一下宋平安,但是她母亲怎么老是上赶着把她推到宋平安面前?
她还没想出原由,急救人员已经报出了宋平安的体温,三十九度二,确实病得不轻。
姜长乐跟宋平安进行了三秒钟的目光碰撞,她眼睛无声地讲:“看吧,是不是得去医院!”
宋平安理屈词穷,眼神蔫儿了点,只不过更多的是为了真要去医院。
还是学龄前儿童的时候,宋平安算个十足的药罐子,三天两头被父母带着往医院跑。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百十回吊瓶、屁股针打过,宋平安对医院熟是熟了,却也留下不可磨灭的童年阴影。
消毒水、白床单,酒精针头和护士阿姨扎不进针时眉头皱起的纹路。
宋平安在心尖战栗中上了救护车,姜长乐陪在他身边,见他脸色煞白就抚了抚他的手臂,这是姜长乐一贯安慰人的动作。
车内外都扩散着救护车呜呜呜的警报,姜长乐认为宋平安此时需要的是自我镇静而非旁人的慰藉,就把举得怪累的手收了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宋平安迅速抓住姜长乐的指尖,把这只小白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贴在心口上。
他的手滚烫,骨节分明,有点硌人。
姜长乐用手背聆听着他的心跳,一时间心律与他齐平。
她难以分辨自己的情绪到底是紧张还是什么,可分明是宋平安到医院抽血打针,她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况且,姜长乐不害怕打针。
况且,宋平安并非得了不治之症。
下意识间,姜长乐抿住下唇,黑眼珠动荡地四处乱转,才想偏脸瞧一瞧宋平安的状态,只听急救人员喊了声“人晕了”。
宋平安做梦也想不到,在某一个晚风清扬的春日黄昏,他会躺在移动担架上,被一群穿蓝色防护服的医生轰隆隆推进急诊室。
而这时,姜长乐在他身边,他二十四岁,因过度恐惧就医,昏睡六个小时零八分。
他很后悔,没有在晕倒前顺道表白。
反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荒唐事,不差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