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距离杨府有些距离,要穿过街市,所以杨初丹让张管家准备了马车。
马车是谢萱平时用的,上面带着杨家的家徽,杨初丹扶着兰封上了马车,转头又对张叔说了几句话,然后也上了马车。
车厢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座位上铺着丝蔓,这种布匹据说冬暖夏凉,用料本来就是很贵,加上非常难织,所以价格贵到令人望而却步,马车中间是一个雕花小木桌,桌上摆着一个精美的小香炉,此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石竹和桂花调和出来的安神香。
“刚刚张叔说,早膳的时候雪阳院派人送来了你的行李与琴,放在了我的房间。”杨初丹说,“等下回来你去看一看你的行李。”
“好。”兰封应声,他其实不知道等下见了长公主,长公主知道了他的出身还会不会让他回到杨府。
杨初丹自然能够看出兰封在紧张,杨初丹坐在兰封的对面,她发现他很喜欢低着头,总是一副想把自己缩起来的样子。
“兰封。”杨初丹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兰封抬起头,杨初丹发现如此近的距离,就会发现兰封真的很好看,他美得没有一丝瑕疵,只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肌肤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雪白,透着惹人怜爱的弱态,他很紧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他似乎不太敢和她四目相对,杨初丹想,也许自己看起来有些凶,毕竟长期在军营对着那些粗糙的汉子吼来吼去。
“那只小狗怎么样了?”杨初丹想要缓解一下他的紧张。
“它……在我去雪阳院之前就死了,我将它埋在了它主人的附近。”兰封回答。
“能够在主人身边长眠,”杨初丹对兰封微笑说,“也是不错的归宿。”
听到杨初丹这样说,兰封看向她,这一次目光没有闪躲。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明明那么漂亮的眼睛却像是黑夜一般,没有星光的黑夜,沉寂又平静,情绪的波动在那双眼中似乎无法留下痕迹,很快就会归于平静。
杨初丹想,这双眼睛熠熠发光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其实它是一个流浪狗,那个小妇人并不是养着它的主人,只是它一直都等着她,也许心里已经把她当主人了吧。”兰封轻轻捏住自己的袖口,低声说,“也算我擅做主张,把它埋在小妇人墓的附近,她的身边是它放弃生存,也想留下的地方。”
杨初丹当初认为那个小狗活不久了,就是因为它眼中已经没有对生存的渴望,它无法与人沟通,但是它的眼睛却会告诉你,它活不下去了。
“主人也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那是比它生命更重要的人,怎么称呼已经不重要了。”杨初丹轻轻眯起眸子,微笑:“你做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兰封怔了一下,他想起埋小狗的那一天,他跟雪阳院的老板说,他必须要安葬了小狗才能去雪阳院练琴……天冷,土地还是硬的,他挖的很费劲,雪阳院的老板怕他伤了手耽误弹琴,叫来雪阳院的门卫帮忙。
那些人围着他和小狗的尸体,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他们装作窃窃私语的模样,但是却毫不遮掩用他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嘲讽的话。
那些尖锐难听的话,鄙夷不屑的眼神,他都不在意,他只想让那条流浪狗能够在它等待的重要之人身边长眠,这是他的擅作主张,但是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什么都不在意。
只是这一刻,她认可了他的做法,并且微笑着夸了他,告诉他不要担心。
听到那些冷言冷语都没有丝毫感觉的心脏,此刻却有些钝痛,疼到他的眼眶发烫。
“三小姐,公主府到了。”马夫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对话。
杨初丹这才想起来,她连忙打开马车座下的木箱,对兰封说:“我让张叔准备了带兜帽的斗篷,是二哥的,我看你和我二哥身高差不多。”
杨初丹为他披上,并为他戴上兜帽,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他只能听到她温柔地说:“你似乎不喜欢别人的视线,这样挡住,你会觉得好一些吗?”
“谢谢,将军大人。”兰封捏住灰蓝的斗篷,努力压下心中的欢喜与期待,他不能让自己有过多的期待。
如果长公主觉得他不配,作废这桩婚事也是轻而易举,那时候他就必须回到原本的位置。
将军大人……这一般是下属才用的,夫妻之间用来总是有点疏离,但是杨初丹没有再去纠正他。
“兰封。”她半蹲在他面前,突然语气认真地叫了他名字,兰封背脊微微一僵,只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她用手托住他的脸颊,往上面轻轻一抬,让他与自己平视。
兰封紧张地都不敢呼吸,她离他很近,他想用手按住心脏,因为怕心脏突然跳出来,她弯起眸子,笑着说:“别低头,兰封,以后你都不需要这样低头来保护自己了。”
没有给兰封反应的时间,车夫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大约是看到没有人下车,又说了一次‘公主府到了’。
杨初丹下了马车,并对兰封伸出手,兰封握住她的手,下了马车,他还在愣神,在考虑她刚刚说的话,他不敢自己去想话中的意思。
兰封站在公主府前,公主府华丽且尊贵的牌匾,高高在上,充满着压迫感,进入里面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情,但是杨初丹突然牵住了他的手,仿佛无言的说,她会陪他面对一起。
兰封几乎是习惯性的刚刚要低头,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笑着说:“啊,有些话必须要说明白才比较好。”
兰封看向她,她靠近他,用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声音,坚定而柔和地说:“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不需要再用低头来保护自己。】
兰封有些仓皇无措,他甚至忘记眨眼睛,她离他很近,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认真且温柔,淡粉的薄唇带着笑,她清丽的五官有着异常的风情,没有平日令人难以靠近的凛然正气,她恍若如光堆砌而成,静静地看着他,透亮而坚定的眸子让人难以自拔。
看到兰封迟迟没有反应,杨初丹有些失望地说:“你不信我?”
“我信。”兰封回握住她的手,回答的非常用力,另一个手按住胸口怕心脏真的会跳出来。
看着兰封急切又紧张的模样,杨初丹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在她的面前,总是一副紧张又不知所措的样子,看来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