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错了怎么办?
立即改正。
虽然改正了结果也不会太好,但总比一直错下去好。
单以菱低下头,慢慢将手往回收,动作小心地生怕惊醒什么猛兽一样。
单以菱的手贴着郑嘉央的,指尖擦过她的掌心,缓缓向下。
郑嘉央只觉得他傻。
这种时候,直接把手抬起来,收回去不是更干脆利落?
很快就要到指尖了。
郑嘉央眯了下眼,难不成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
念头才起,便自己否定了。
要真是欲擒故纵,起码要看着她,以眼递情,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低垂着头,差一点就要像刺猬一样,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了。
可以说是毫无美感。
只有惶恐。
算了。
好歹是自己的君后。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刻意的。
两人指尖即将分开,郑嘉央手向前递,牢牢抓住单以菱的手,把他拉起来。
恢复了平时模样,刚才冷漠一闪而过,仿佛从未存在。
郑嘉央温声道:“君后还在等什么?”
单以菱抬头,睁大眼睛看她。
什、什么情况?
除了在侍寝的时候,她不是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吗?
他最初嫁进东宫的时候自然是不知道的,经常无意间碰到她,甚至在她是太女时,一直都未曾察觉。
直到一年后她成为皇帝,单以菱才渐渐知道,她有多不喜欢别人碰她,又有多能忍耐。
——在她们成亲的一年里,竟都没露出一点破绽。
后来郑嘉央成了皇上,独掌大权,再无任何掣肘,也不用再忍。
处罚几个不知分寸的侍从小侍,甚至是宫侍,在单以菱碰到她惹她不开心的时候,几月不去君后宫里,众人便也就知道了。
郑嘉央道:“走吧。”
她拉着他的手,直到龙辇旁才松开,而后上了龙辇。
倚云倚月也是心惊胆战,小心翼翼要扶单以菱上龙辇,单以菱抬手,示意等等。
……一定不会再重蹈四年前的覆辙的。
一定不会的!
说不定这么久了,皇上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呢?
单以菱在原地站了两息,感觉真的冷静下来了,才让小侍扶着上车。
车内,郑嘉央正在用帕子用力擦手。
单以菱:“……”
一点都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欣荣放下马车轿帘,单以菱当即跪下,叩首请罪,“臣侍冒犯皇上,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郑嘉央停下擦手的动作,静静看着他。
他手搭上她手的那一刻,郑嘉央就觉得不可思议。
一是他居然敢。
二是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心里居然也不觉得厌恶。
他的手触摸到她的,在上移动,她又握上他的手,牵着走到龙辇旁。
全程中,一丝一毫都没有。
怎么会?!
这才是她难以维持平日里平和面目的原因。
郑嘉央重新低头擦手,淡淡道:“起来坐,下不为例。”
“谢皇上隆恩。”单以菱说完才站起,慢慢坐下。
心里想着事,不再觉得坐在这里是呆坐,只觉得心里揪得慌,难受。
郑嘉央擦完了手,将帕子扔到一旁,抬眼看他。
坐得倒还算端直,双手交叠,规矩地放在膝上,脸上勉强算平静。
只是呆呆的,一动不动。
郑嘉央看了几息,拿起一本书,起身握着他的小臂,翻转过来,将书放在他手心,“一路漫长,君后念给朕听吧,就从开头念。”
语毕,郑嘉央松开手,坐回去靠在硬枕上。
她手碰到他的时候,单以菱当即就想站起来随她进内室,侍寝。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紧接着才想起来这是在龙辇上。
单以菱握住手里的书,“是,皇上。”
而后念了起来。
他声音与来时念柳陌文集时不太一样,发词短而紧,有些赶,却又刻意用理智压着,努力和缓平顺。
不好听。
才听几句,郑嘉央便听不下去了。
郑嘉央道:“君后可知作此书之人是谁,还有她的生平?”
书封和内页上连名字都没有,单以菱将书放在膝上,老实回答:“臣侍不知。”
郑嘉央笑道:“此人名叫水怀墨,她是先帝还在世时,民间的一个读书人,此人做文内容张狂放肆,这便罢了,她甚至还写诗写词辱骂先帝,你手上的……便是。”
辱骂先帝?!
单以菱:“!!!”
单以菱方才念时根本没有过脑子,只是读出来罢了,再说文人骂人,那都是含沙射影的,看起来好听,不细想根本察觉不出其中内涵。
单以菱低头看书,细看两眼,发现还真是……
他才念过的一句,内意便是指责先帝不顾长幼嫡庶,立十皇女为皇太女。
单以菱抬头看看曾经的十皇女、皇太女,如今的皇帝陛下,脸色一白,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完。
不仅摸了皇上,还给皇上大声念了辱骂先帝辱骂她的诗。
原来皇上方才不是不在意要放过他,是想要他死。
单以菱合上书,心里好怕好怕,怕着怕着,觉得还是应该自救一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皇上私藏禁书……”
话才出口,单以菱一瞬间只觉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