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窗的油纸为透着光。
姜景旭依旧在与柳婧怡说这些什么。
不知是他说的声音太小,还是乔言被他方才的话语惊吓到,她竟然一点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乔列凝着眉,此地不宜久留,他拉着乔言想要先离开。
却听到。
“娘子,该喝药了。”姜景旭的话语依旧温柔。
嘎吱——
那声音像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让偷闯进来、躲在屋外偷听的二人心紧了紧。
正屋的门被推开了,复又被锁上。
姜景旭的脚步轻,乔列听不清他到底会从那边走到厨房。
乔言僵直地望着乔列,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望着乔列紧紧拉着她的手腕。
少年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凝重的神情,他好似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以迅雷不及耳目之势,半环着乔言躲到了一个稻草垛的死角。
两人蹲在稻草垛间。
乔列一双眼眸,锐利地注视着姜景旭的动作。
乔言心不在焉地,她耳侧是少年胸腔,胸腔下是流淌着的热血与强有力的心跳。
噗通——
噗通——
规律而稳重,哪怕在此种情形下,也能令她安心。
她神思飞远,仿佛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是不是所有人的心跳都是这般?
乔列未曾留意道怀中女子的失神。他看着厨房中,姜景旭将药汁倒入碗中,将药渣倒入灶中,烟火之下,扑腾升起阵阵烟雾,空气中隐隐散发出一股药味。
姜景旭端着药,打开门锁,柳婧怡便像是迷了方向的横冲直撞的小兽,她想夺门而出,却又冲进了猎人的陷阱。
“娘子,乖。”姜景旭脸上挂着最是温和的笑意,“喝了药,囡囡就回来了。”
乔言不禁寒颤,若非亲耳听到姜景旭病态的话语,恐怕她也会如旁人一般,认为姜景旭是个举止谦谦、不放弃重病妻子的好丈夫。
她死死盯着姜景旭手上那碗药,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药?又有着什么样的作用?但她能确定,那药并非好药。
柳婧怡紧紧抿着嘴,她被姜景旭抱在怀中,乔言仔细看才发现,她的双手被轻柔的绢帛绑住了。
乔言甚至不敢呼吸,她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做人丈夫的要去谋害自己的妻子。
看着柳婧怡被一点一点强行灌药,乔言恨不得立刻冲上去阻止那衣冠禽兽。
乔列双手摁住了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劝道:“姐姐,此刻并非好时机。我们暂且忍一忍。”
喝了药的柳婧怡,渐渐安静下来,渐渐,忘记了挣扎。
姜景旭扶着她进到主屋,她亦是没有任何反抗。
-
“景旭、婧怡。”
伴随着叫门声的还有一阵镇静轻柔的敲门声。
乔言与乔列相视一眼,这个声音他们都熟悉,正是杨夫子的声音。
“稍等。”姜景旭应声道。
他起身解开了柳婧怡腕子上的绢帛,面色如常地去给杨夫子开门。
“静姝,你怎么来了?”姜夫子温煦道。
杨夫子望着屋内,脸上挂满了担忧:“你匆匆告假,连课都不上了,也只有婧怡能让你如此惶恐,我心中担忧,便来瞧瞧,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杨夫子与姜景旭、柳婧怡是同窗挚友。同窗五年,谁都知道,姜景旭与柳婧怡是两情相悦,可谁也没想到,柳婧怡竟然愿意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病弱外地客商。
杨夫子也因此与柳婧怡断了往来。直到柳婧怡丧父又丧女,她才惊觉,原先挚友已经病的不清了。
“婧怡怎么样了?”杨夫子关心地问道。
姜景旭闻言,脸上挂满了愁绪,他长叹一口气:“还是老样子。”
杨夫子问:“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原先是好多了,还停了药,但近来不知怎么的,她又开始犯病了。”姜景旭说道。
杨夫子重重地“唉”了一声,道:“到底是囡囡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
姜景旭闻言,神色短暂地僵了僵。
乔言听着那人面兽心的在杨夫子面前,那张口就来的谎话,不禁攥紧了拳头,饶是修剪地干净整齐的指甲,也还是在掌心留下了四个半月形的印记。
乔列趁着杨夫子在外寒暄,带着乔言小心翼翼绕过稻草垛,如同一开始翻过院子一般,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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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腾,两人学子服上沾满了墙上青苔、院中稻草,皆是狼狈不堪。
然而比二人更狼狈的是竹园间,扒着狗洞不知在做什么的两人。
小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着不过五六岁。大的粗布麻衣,衣着简朴十七八岁的样子。两人手还扒着狗洞,头却转过来望着从墙头而降的人。
“天爷呀,还真有人会飞啊!”年长的女子怔怔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