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的一个下午。
梁家族学里,学生们刚放课,先生正向家主梁景汇报近来梁栖和江颖的学业。
“颖少爷在郡城的宗学里打的基础不错,诗词歌赋的水平在我平生所教的男子中能排前三,算得上大家闺秀了。”先生满意地把江颖最近写的诗拿给梁景查看。
梁景虽然一脸严肃,但是眉梢依然微不可查的往上挑了一下,看得出来高兴。
“梁栖呢?”梁景仍旧低头看着江颖的诗,随意地问了一句。
“唉。”先生叹了口气。
“先生但说无妨,小女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回去告诫她。”梁景的注意力依然在诗上,她对梁栖的期望就是成为一个庸人。
“夫人误会了,大小姐不仅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先生又拿来一沓纸递给了梁景,“而且天赋极高,识字过目不忘,礼教得体,更难得的是书法字体隐隐有自成一派的架势。”
梁景皱着眉毛接过梁栖平时的作业,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如果今后能继续深造下去,必能成为一代名家。”先生摸了摸下巴郑重地说道。
“先生过奖了,梁家子弟在此方面无需过分追求,能识文断字即可。”梁景有点失策的感觉,她平时根本不会像正常母亲一样督促女儿的学业,对梁栖就是放养。可是梁栖非但没长歪,学业上还小有成就。她本打算如果梁栖实在是顽劣不堪再去敲打敲打,结果现在情况完全相反。
刚放课的梁栖则兴冲冲地跑去了甲班那里。
“轩姐,我明天就可以去乙班了。”梁栖今天发自内心的开心,迫不及待的跑来和梁轩分享,“感谢你这一年里对我的照顾。”
“没关系。”梁轩讪讪地笑着回答道。
这一年里梁轩依然是梁栖唯一的朋友。以前的梁栖任何事都要向她请教,刚来的时候连毛笔都不会用,梁轩手把手地教她。被梁陶找麻烦,都是她去解的围。还经常给梁栖讲了很多风俗趣闻。
梁轩享受着被人仰仗着的感觉,尤其这个人是大小姐的身份,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可是梁栖成长的太快了,她想要的是那个又弱又无知的梁栖。就像她们第一次相见时,那个任人欺辱不得不躲在自己羽翼下的样子。
现在的梁栖学业优异,是大小姐却待人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尊重。需要依赖她的地方也越来越少,甚至有一天被先生用梁栖的字提点过。
“恭喜你了栖妹,乙班会先学四书的内容,我还是有点见解的,有什么不懂可以来——”梁轩还未说完。
“四书我在私下底已经学完了。”梁栖迫不及待的献宝似地说了出来,希望能得到梁轩的夸奖。
“不要以为自己看看就能懂的,你太自以为是了。”刚刚话被打断的梁轩,不知不觉语气变得不太和善。
“噢,轩姐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梁栖奇怪对方怎么突然来了脾气。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梁轩自知失态准备出言挽回,可是吴管家找了过来。
“小姐,家主和颖少爷在大门口等你了。”吴管家无视掉了梁轩径直走向梁栖,小声道“小姐,夫人让您交友时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说罢便拉着梁栖要走。
“轩姐,我先回去了。”
梁轩点了点头,待人走远后,面色冷了下来,“我以为我们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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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们会一样。”庞星指着自己前臂的青色花印对着阿雯问道。
正卷着袖子刷碗的阿雯笑着摇了摇头,庞星这孩子很奇怪,很多常识性的知识不知道,却总能说出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我现在特别好奇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以为花印都一样呢,为什么颜色不一样,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吗。”庞星跑到阿雯面前晃着自己的手臂。他的是青色的,阿雯的是紫色的。
“小傻子,这花印叫守宫印。”阿雯甩了甩手上的水,“每个男人都一样的,颜色是根据身体情况显示的。”
阿雯一把抓住庞星在他面前晃悠的手臂,戳了一戳,“青色的代表还没成年是稚子,等红了就是及笄了。”
“那你的为什么是紫色的?”
“与人交合过了,就会变成紫色。”阿雯把自己的袖子抹了下来,“对了,等你的守宫印红了,就别光着手臂晃悠了,记得捂好。”接着摘下围裙丢给了庞星,“红色的守宫印对女人有刺激的效果,至于什么效果——还要我解释吗?”
“不用了。”庞星一阵恶寒,“你这是要去哪?明天矿场难得休息一天。”
明天又到了每年一次的户籍核对的日子。
都尉会派遣巡防的人收集沿路的户籍信息,并检查有没有偷藏人口的行为。像邺卫山脉这种经常有偷渡行为的边境地区是检查的重点。所以在检查的日子里,矿场停工等待官差到来。
“我去白帐,老样子,晚上你先睡吧。”
庞星从来没问过白帐是什么,阿雯也从来不解释,但他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是个什么地方。
最重要的是阿雯只要去了白帐,就意味着晚上来的那批衣物要他一个人洗。想到要独自面对那些散发着异味的衣物,他就一阵头晕。
尤其是那些工人们为了防臭除菌特地用白酒喷洒过的鞋子。那些鞋子糅合着劣质酒的酸味和脚臭味,闻起来非常诡异。
入夜,庞星一个人坐在小屋门口,地上放了一盏油灯。左边堆着成山的脏衣服,右边空空如野的大衣篓。他和阿雯住的小屋在矿场的最边缘,说是为了防晦气特地找了个离矿井最远的屋子。屋子后面就是茂密的山林。叹了口气,开始辛勤地搓衣服。
没搓两件,伸了个懒腰,身后出现了一只手捂住了庞星的嘴巴。身后传来了浓烈的汗味和女人粗重的喘气声。
庞星下意识地把双手举了起来。
“很好,别动。”女人的声音很虚弱。
庞星没法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女人四处张望了一会,此时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看到了那个暗处的大衣篓,没办法了。
一个蒙面的灰衣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放在地上的油灯仅仅能够照亮她的下半身。
盖着罩子的衣篓里,庞星被捂着嘴控制在女人的身前。他甚至能听到身后女人急促的心跳声,头无法转动,只能就着衣篓的缝隙紧紧的盯着外面那双脚。
一双皂靴,庞星想起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在笼子里看见的那双皂靴,款式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