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软玉站在正厅里,伸直双臂,任由裁缝在她身上比划着量尺寸。
“怀安!”
怀安连忙上前。
姜软玉对他吩咐道:“等这位师傅忙完这边,就带他去苏清院给容弘也制一身。”
怀安愣了愣,随即应是。
坐在上首处的姜淮和夏氏闻言,眉头不禁一蹙。
姜淮夫妇皆已入花甲,姜软玉是他们老蚌生珠,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女儿,自然是对她极尽疼爱。
姜软玉先前已将她与容弘之事尽数告知姜淮夫妇,包括“谋软玉”的真相,两人虽未反对,但心里还是有忧虑。
“软玉,你可需要爹派些人盯着他,以防他把不住嘴哪天漏出些什么?”姜淮沉声问道。
姜软玉想也不想便拒绝:“不用了。”
等姜软玉离开后,夏氏满脸愁容,自责道:“当年都怪我,若我不执意生下软玉,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事。”
姜淮一如既往地安慰妻子:“已经这样了,只能继续顺着她的性子,咱们错一次,不能再错了。”
“老爷,你说傅家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姜淮摇头,双眼里透着沉稳和睿智:“他们若想悔婚,早就有所动作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更何况还有那件事保底,他们定不会悔婚的。”
一提起“那件事”,夏氏心里顿时安稳不少。
三日后,一大早姜淮就偕夏氏、姜软玉出发前往城郊的清远寺,容弘随行。
清远寺坐落于城东竞月峰的半山腰,现下是冬季,虽花树凋零,不似春日的绿意盎然,但隐有白霜覆于各处,萧条之中却自有悠然苍灵之气浮盈其间。
此次陪同皇帝前来的是傅贵人,她是傅蔺和肖氏的长女,傅子晋一母同胞的姐姐。
她还是五皇子的生母。
傅贵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与傅子晋年龄相差二十多岁,却保养得与少女无异,也难怪她能在圣前得宠,经久不衰。
傅贵人坐在皇帝身侧,边品佛茶边看向姜软玉,眼中划过一道惊艳,笑着问道:“姜姑娘今年多大了?”
坐在右侧下首处的姜软玉连忙起身回道:“回贵人娘娘,小女春天就满十二了。”
“那就是还有三年才及笄。”
傅贵人看向紧挨着她下方而坐的肖氏:“虽然姜姑娘年岁还小,但姜、傅两家当年定下的亲事还是得慢慢着手准备起来了。”
位于席间的姜淮夫妇闻言,神情一动,略显几分紧张地看向傅蔺和肖氏。
肖氏从刚才到现在,可是一眼都未曾给过姜软玉。
傅贵人开口,肖氏不能拆了自己女儿的台,于是她俯身清淡地应道:“贵人娘娘说的是。”
却没了下文。
紧挨着肖氏的丞相傅蔺此时接过话头:“改日抽个日子,老臣会邀姜大人过府一叙,商量婚事。”
与其他众勋贵子弟坐于一处的傅子晋,刚饮下一口佛茶,他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
上首位置的皇帝突然开口问道:“傅相与姜大人当年为何会突然定下这门亲事?”
傅贵人捂嘴轻笑:“说起这个,那可是一份难得的奇缘,当年姜姑娘刚出生不久,就有一道长给子晋算过一卦,说子晋与姜姑娘是命定夫妻,姜姑娘若是嫁给了子晋,能旺他和傅家一门的气运呢。”
皇帝有些讶然:“竟有此等奇事?”
傅蔺附和道:“的确有这一回事,那位清风子道长是乾虚道长的首徒。”
寻常道士测算些什么,听听也就罢了,但是乾虚却是一位测天机极其精准的道长,他在世间测算几十载,从未失过手。
既是他的首徒,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皇帝了然:“原来如此。”
喝完佛茶后,皇帝便要入另一殿内讲经,无论太学院学子,亦或官员、命妇等,皆可入殿听经。
皇帝讲经持续了约莫一两个时辰,待结束后,便是午膳时间。
清远寺的膳食是一些斋菜斋饭,男、女客各一处,位尊、卑者,又另有划分。
姜软玉囫囵一顿吃完饭,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能明显感觉出来,傅子晋的母亲肖氏不喜她。
“姜妹妹!”
身后一个女声突然唤她,姜软玉转过身,见是傅婉之。
傅婉之是御史大夫傅驳之女,肖氏的亲侄女,傅子晋的表妹,傅良的亲妹妹,与姜软玉年岁差不多大。
“姜妹妹,姑母让我来唤你过去,她想好生瞧瞧你。”
傅婉之不光说话,就连模样都自带一股江南女子软绵温柔的气韵,一般人见她第一眼,不管男女,都容易对她心生好感。
可姜软玉不喜欢她。
听闻肖氏要见自己,姜软玉心中微有紧张之感,她原本以为仅肖氏一人见她,没想到包括她母亲夏氏在内的一众贵妇皆在场。
肖氏和傅贵人被其他妇人们簇拥着于正中位置而坐,她穿着水蓝色芙蓉花暗纹罗裳,头簪御赐的朝阳五凤挂珠钗,颈间围有一圈狐狸毛高领,眉梢含笑,隐带一股精明之气。
姜软玉上前俯身跟众妇人们见礼。
肖氏命下人取来一只蝴蝶坠帘水晶粉簪,递给姜软玉道:“这支簪子是我前些日子让人去宝玉阁给你打制的,便当作见面礼了。”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透着生疏,看向姜软玉的眼神也十分淡漠,毫无亲近之意。
姜软玉将那簪子接过,得体回道:“多谢傅夫人。”
站在肖氏身旁的傅婉之突然撒娇:“姑母好生偏心,我经常在您跟前孝顺,可没见您赏我个什么东西,果然是对我这位未来表嫂更看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