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周朝永和二十五年严冬季末,冰雪消融,风卷着细碎旭光拂过,仍使人不禁打个冷颤,盛都坊间却因一道赐婚圣旨议论纷纷,热火朝天。
少年丞相姬放,年不过二十五,已位及右相,且生得一副好相貌,盛都中多少世族贵女芳心暗许,如今周帝却一道圣旨,将徐皇后宫中凤仪女官乔泠之赐婚右相,正妻之位,并归于长宁伯府待嫁。
一国之相,却配以一四品女官,百姓岂能不议?
不过却也有人知晓,这位凤仪女官身份不一般,为徐皇后之妹所出,父亲系属长宁伯府,五岁后便进宫由徐皇后亲自教导,按说这样的身份若真要论尊卑,也是能匹配得上的,莫说还是圣上亲自赐婚。
但偏偏乔泠之幼时名声不大好听,不尊继母,谋害亲弟,是被赶出长宁伯府,除了族谱的。
流言一经传出,便不可抑止,百姓们皆以为此赐婚不妥,有污姬相清名。
便在这人声鼎沸之际,姬相本人已身处永信殿,揖首对着上首一袭明黄宫袍的周帝回禀,“臣谢陛下恩赐,不过望陛下收回旨意,为乔氏另觅良婿。”
面容凝沉,却不卑不亢,倒是周帝颇有些不耐,“你且说说泠丫头哪里不好?”
近几年周帝一面纵容女色,一面又谋求长寿之道,身体反不如前几年康健,两颊微陷,眼底浮青,神色浑浊,但他眯起眼,威压不减,反而更添了抹阴森可怖。
说话间姬放已挺直了身子,迎上周帝蕴育着怒气的眼眸,“其他尚且不知,单只论身份悬殊,已是不配。”
如此掷地有声,是何种不配?不论何种,矛头都只会指向乔泠之。
长宁伯府合勤苑中,乔泠之独坐于黄铜镜前,如云黑发盘作髻,并有宫花坠于其上,眼睫细长浓黑,一对眼眸大而圆,眼波流转,徒增光华,俏鼻如雪山一角,樱唇口脂轻点,好一副玉貌花容。
玉手轻抬,才将将拾起妆奁中的一副翠玉耳坠,便听屋外有脚步逼近,急促却不惊慌。
小丫鬟打了帘子,舒云将一众屋内服侍的人打发了,带着惊忧之色立于乔泠之身后,方才开口,“姬相进宫,以姑娘与他身份悬殊为由,要拒了这门婚事。”
姬放有惊世之才,不然也不会成为大周朝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就是皇帝,也不得不让他几分,更别提这赐婚本就有失偏颇,若不是徐皇后进言,以姑娘身份怎能攀上这门亲事?盛都之中,钟意姬相的便是宗室女也不乏少数。
舒云心内担忧,倒也不是非要去攀这门亲,只是若姬相当真拒了这门亲事,便更加坐实姑娘德行有亏,不堪为良配。
作为当事人的乔泠之心内却无任何波澜,一心都在梳妆上,姬放辞婚早在她意料之中,这门婚事本就是她那姨母的谋划,而她,只是一枚棋子,从头到尾都是。眼神倏地冷下来,漫不经心将耳坠悬在耳上。
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舒云心内着急,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只唤了一声,“姑娘……”
乔泠之起身往窗边小榻而去,身上衣裙随着她的步调一步一曳,像是要开出一朵花来,待她斜倚躺在榻上,舒云跟过来为她理了理裙摆,一双眉紧蹙。
她莞尔轻笑,“何必如此担忧,万事都有姨母撑着。”她眼波流转,熠熠生辉,“更何况,这位相爷可算是助了我一把。”
听她前面半句,舒云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蠢笨,这桩婚事本便是徐皇后牵头,若是被拒,该恼怒的也是徐皇后。
但是,徐皇后怎么会允许他拒了这门婚事?
可后面这句,舒云实在听不明白,只能请教,“姑娘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