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听完倒是在心中暗自赞了一句,今日老夫人显然是见了灵雨之后临时起意,才随手指了两个身边得力的,自然是没来得及改名,朝雨懂事自己提了出来,灵雨顺了她的话改了也无妨,但是她这话实在是回得漂亮,一来叫老夫知道她的敬爱,老夫人院里出去的丫头便是出去了也是有体面的,二来也彰显了她是个本分孩子,不会因为老夫人的爱护便胡乱得意。
果然杜老夫人便十分欢喜,却也想着应了朝雨的请求,灵雨便又推拒道:“春秋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这样避讳是礼法不错,倒是叫孙女为难,朝雨、轻尘这两个名字我都十分喜欢,我也尤爱王摩诘之的诗,若叫孙女来起,我也还想着取着两个名字。”
这话里倒有几分活泼在,老夫人跟老太爷都笑了起来,老夫人便道:“好在不是什么大官人国夫人,不必忌讳那么深,你既如此说来,这个雨字便是你赐给她的体面。”说完看向朝雨,“这是三姑娘给你的体面,你若怕忌讳,叫丫头小子们喊你声朝姐姐、朝妹妹的也不妨事。”
朝雨便也笑应了一声,看向灵雨的眼神中倒是多了分感激与爱戴。
杜老夫人也没忘了另外几个孙辈,跟灵雨姐妹二人说完话又一一问及几人,听到杜丘因着夜里垂钓着了凉便十分不悦,“你姨娘是如何看顾你的?”这是在问责周姨娘了。
杜杙知道祖母向来不喜周姨娘,便出来说道:“全是孙女不是,缠着姨娘练琴,才不慎让二弟跑了出去。”
杜丘也辩解道:“祖母,这可跟姐姐、姨娘无关,是我读书累了自己跑出去玩耍的。”
杜老太爷一听“哦”一一声,杜丘听着他声调上扬就知自己要遭殃,果然他问道:“读了哪卷书你背来我听听。”因杜丘是二房长子,幼时二老也颇为疼爱,也是老太爷带着启蒙的,因此最是清楚他的脾性。
杜丘嬉笑着回道:“读到《春秋》庄公十年,还不曾背得下。”
“那读了有何心得?”
“正是得不出才去垂钓的。”他又是嬉笑着回复,杜老太爷“哼”了一声,“明日放学将功课带来我看看,顺便背给我听。”
这下他才不敢再嬉笑,喏喏应下。
见杜老太爷不再说话,堂中其余人交谈声也低了下来,连氏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道:“父亲母亲,二爷三爷该上学了。”
杜老太爷便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也踱步去了内室,留几个女眷在堂上说话。
出松鹤堂时日头更毒,杜老夫人便要叫人去唤软轿来送她们回去,连氏推辞道:“昉砚斋跟篁琴里都离得不远,走回去便是,就是归云轩要远些,让三姑娘跟五姑娘坐软轿回去正好。”
杜老夫人却不赞同,道:“又不是那等子粗野人家,女人家若是晒黑了可难养回来,听我的,都坐软轿回去。”
连氏这才应下,等软轿到了,杜沅跟杜杙却是要一同去听涛小筑玩耍,还邀灵雨跟阿鱼同去,“三妹妹五妹妹一同前去罢。”
灵雨挂记着母亲,便辞道:“不了,姨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呢,改日再同二姐、四妹去玩。”
杜杙杜沅也不强求,杜杙想了想道:“那等二弟、三弟休沐那一日,我们再来邀你们同去。”
灵雨应下,几人便在松鹤堂院外分别,灵雨跟阿鱼上了一乘轿子,余奶娘抱着孩子上后一辆。两人都是第一次坐轿子,阿鱼还有几分新奇,又不敢说话怕外面听见,只瞪大双眼看向姐姐,灵雨见她这模样便笑出了声,阿鱼往不时被风荡开的轿帘看了一眼,附在姐姐耳边小声说道:“这个比驴车要稳当哦。”
“还有呢?”灵雨也陪她小声说话。
阿鱼用手扇了扇,皱鼻道:“但是要热一点。”灵雨被她逗笑,“还有呢?”
“累人,累他们。”她指向轿外。
灵雨点头,跟她讲道:“这话只能同我说说,其他人皆不可说。”
“我知道的。”说完就捂住嘴,看向姐姐,示意她自己嘴很严。
灵雨见她这般,又有些不放心,交代道:“往后在外面,叫娘要喊姨娘,叫我要叫三姐姐,弟弟是五弟,看到余奶娘抱着弟弟也不能跟着她走了,这是这里的规矩。”
阿鱼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看二姐姐跟四妹妹都十分和善,往后见到她们也无不要太过拘谨,这里姊妹兄弟多,但是我二人总是后来的,同他们好好相处才是正理。”
“嗯嗯。”她又是用力点头,灵雨见她这样竟不知她是真懂还是假懂,原来在平安巷里,有父母爱护着不曾吃过半点苦头,养得她性情活泼娇憨,突逢变故,现下看着是沉稳了许多。只是她总是担着做姐姐的心,怕她还像原来一般稚嫩。
看到姐姐担忧的眼神,阿鱼又保证道:“姐姐放心,我都懂的。”说完就去蹭她的头,灵雨嗔笑着推开她,“热死了,快快拿开。”
“偏不拿。”
“好,那你下了轿子也这么抱着。”
“晚上睡觉也要抱着。”
……姐妹二人说笑间便到了归云轩,朝雨、轻尘打着伞掀开轿帘搀二人下轿,进了院子文小河听见动静出屋见着还多了两个人也是十分惊奇,“这二位又是?”
将人送到檐下两人才行礼道:“见过姨娘,我们是老夫人赐给三姑娘的,往后便归归云轩管了。”
文小河心想杜贺生昨夜所言果然不假,看这两个丫鬟衣着比鹤音、雁影好上许多,颜容秀丽,举止也可亲,怕是老夫人身边极为得力的,上前一步道:“真是多谢老夫人垂怜了,快快进屋去,外面这暑气正煞人呢。”后面两句却是对着两个女儿跟余奶娘说的。
朝雨、轻尘便收了伞,缀在后面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