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书蓦地睁大双眼,“姜?”
沈清容仔细地捕捉她的神色,一点点凝住笑意。
他消瘦了许多,衬得脸上轮廓愈发明晰、愈发冷峻。须她在他的眉眼、在他的谈吐里细细翻找,才能翻出些当年那个少爷的影子。
而她亦想不透,这两个月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虽知他必然会改名,但直接被赐予国姓,还是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料。
众人皆是愣住。
他们先前都没见过沈清容,看他甩出四殿下的令符、报出自己的身份,已是十分震惊。
再听他说出自己名姓,简直像听见了惊雷。
这姜字,可是国姓。
虽未听过姜容的名号,但能随了国姓的,必然是他们不了解的大人物。
呼啦啦的,客栈中跪倒了一大片。
黎云书也回过神,正准备屈膝,被沈清容搀住。
他截下她的动作,眸色幽深,“黎姑娘,幸会。”
黎姑娘。
幸会。
她内心翻江倒海,却道:“阿容,久违。”
沈清容压着她肩膀的手忽紧了几分。
他眼中泛起波纹,嘴唇轻颤,似有千万话语要说。
到最后只是苦笑了下,指尖碰了碰她的脸,收回手去。
黎云书看着他的背影,看他面无表情地让众人起身,“你们刚刚让谁滚出去?”
掌柜慌得话都说不顺,“我......我说的我自己,我说的我自己。”
“倒还识相。”他朝门口扬下巴,“滚一个。”
掌柜僵直地看他,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沈清容没有应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剑柄。
这气氛比行刑还令人窒息。掌柜知道这人物惹不起,豁了大半辈子的脸,如汤圆一般朝门口滚了出去。
场面半分滑稽,却无一人敢笑。
黎云书觉得有些过火,刚想劝他,沈清容淡道:“他自找的。”
而后瞥向那群考生,“方才说过她不是的,说一个字掌嘴一次,别等我动手。谁侮辱了她,谁说过什么话,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大抵是他气质太过严肃,人群静寂片刻后,此起彼伏地响起耳光声。
这回黎云书终于体会到,自己当年帮弟弟时,黎子序是个什么心情。
她拉扯着沈清容的衣衫,“要不算了。”
“不能算了。”沈清容坚持道,“你知道我这两个月明白了什么吗?有仇必报,择日报不如当日报。何况他们欺负的是你,我十倍还回去都算是仁慈了。”
见那带头挑事的考生偷懒,他二话不说将人掀倒在桌上,当即打落了两颗牙。
考生们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敷衍半次。
等掌柜滚完时,众人也差不多自罚完了。
灰头土脸的掌柜刚从地上爬起,当面就抛来一锭金子,“三间客房,先住十天,这是今天的钱。”
掌柜见钱眼开,赶紧奉承着让人好生招待。
沈清容的客房就在黎云书旁边。
她也不知怎么,一想到沈清容,一想到他的转变,就怎么也看不进书去。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牙还牙、以暴制暴,并不是他曾经的风格。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中午时沈清容强行请她吃饭,又问她下午有没有时间去茶馆。黎云书想了想,“马上就要科考了,休息片刻后估计又得复习,大概是没有时间。”
沈清容点头,没有多问。
结果那天下午,顾子墨碰上了一道难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来客栈找黎云书。黎云书见一时半会解释不清,随口道:“寻间茶馆同你细讲。”
刚说完话,顾子墨低呼了一声,“云书那是沈......阿容?”
黎云书顺着他目光看去,恰见沈清容坐在墙角顾自喝茶。他周遭位置都被空了出来,一大伙考生宁可挤着坐,也不愿挨他太近。
他像是没看见二人,神色没有分毫变化。顾子墨揉眼睛细细瞧着,纳闷道:“这世界上怎么有长得这么像阿容的人?”说完叹了一声,“只可惜,阿容死后,我再没有见过像他这般快意潇洒的人了。”
黎云书犹豫了片刻,贴近些低道:“是他。”
顾子墨睁大了眼。
“个中缘由,日后再说。”她踟蹰着道,“他中午问过我要不要去茶馆,许是有话说。容我去问问他。”
她揉着脸换了副神色,对沈清容柔声问:“要不要去茶馆?”
沈清容面不改色,“你问谁?”
黎云书下意识想说“少爷”,话到口中觉得不合适,一顿,“......阿容,你去茶馆吗?”
他撂下茶杯绕行离开。
“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