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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顾郎中收到消息,说城外有伤患难以动作,急需处理。
他将医馆托付给弟子,匆忙收拾了药草,跟着那人出城去。
那人穿着卫兵装束,说话都是关州本地口音,一时还真没让人看出不对。
得知缘由后,卫兵放了行。
顾郎中跟在那人后面,发现路越走越偏,忍不住问:“伤患人在哪里?”
卫兵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而后他脖颈一重,眼前黑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在一间不知何处的茅草屋中。
他被人捆住双手,遮上双眼,听得人问:“给你个机会,赤目鸩毒到底是怎么压制住的?”
脖颈传来锐利的冰冷。顾郎中知道是他们用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瑟瑟发抖,“是......是我发现的古方......”
刺痛从身上传来,那声音中透着危险,不紧不慢地继续:“再给你一次机会。”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前滑落。顾郎中因极度恐惧打着颤,正打算闭眼装死,脖前的刀刃又紧了几分,“我倒数三个数,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三——”
黑暗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放得极大,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见屋外的风声。
他知道城中之人必然没有察觉,也知道面前这家伙不会手软。
如实交代,是他唯一保命的方法。
“二——”
顾郎中颤抖着,开始犹豫。
他不是圣人。
他只是个寻常百姓,会贪生,会怕死。他还有很多自己留恋的事情,还殷殷期盼着自己久别多年的儿子回来。
他不想就这么死在这个地方。
“一——”
“我说!”
顾郎中喘着气,“我、我都说出来。”
“那赤目鸩毒唯有皇脉之血能够压制住,我能够做这些,是因为有人将皇族之血提供了出来......”
“供血者,是何人?”
寒刃步步逼近,“你该不会告诉我,是那远在天边的四皇子吧?”
顾郎中咬住下唇。
看来这人已经知道,所谓四殿下救了黎云书的阿娘,只是个谎言。
他不知这人是谁,亦不知他问这些要做什么,颤声道:“如果我说出实情,你们会怎么做?”
“怎么做吗?”那人笑了声,“大邺皇子,怎可流落在外,当然是迎他回邺京过好日子了。”
“只是需要麻烦你,为五殿下做个证罢了。”
迎他回邺京。
......若真有好日子过,为什么沈老爷千辛万苦把沈清容藏在关州,不让他去邺京?
若真有好日子过,为什么圣上当年严查五殿下下落,声势之大,像是要把这个孩子逼死?
“你说——”那人拖长声音,“是沈少爷吗?”
顾郎中哆嗦了一下。
他明白了。
他们是在怀疑沈清容,想要害死他,却没有证据。
但赤目鸩是个极好的证明。他是经手之人,只要他愿意当证人、承认沈清容是皇子,他们立刻会对沈家下手,斩草除根。
一旦他承认了,短时间内,他们没有杀他的理由。
唯独会把沈清容的命交代出去。
“如何?”那人凉凉地问他,“你说是不说?”
顾郎中深吸着气。
若他真的供出来,这些人如今会留他,日后还会留他吗?
招供是什么后果,他自然清楚。偏偏沈清容当真是那五殿下,偏偏他们都不想看着沈家没落,看着沈清容白白送死。
又偏偏......他们见过先帝时海晏河清的气象,见过那个近乎空前绝后的盛世。
彼时燕阳还在,北疆三城气象万千,连大邺与蛮人都能和睦相处。街上商贩热闹非凡,西域的香料胡椒数不胜数,少年与姑娘们抛开了诸多束缚,能在炽热的阳光下,倾诉着最坦率的心意。
眨眼间先帝身死,待到鸿熹一朝,却真真切切是退到了五十年前。
鸿熹帝固守法制,将先帝所有创举毁于一旦。渐渐的燕阳城灭,北疆再难复当年恢弘。他们不敢妄议朝纲,私下却总要叹一声:“如果先帝的孩子还活着......”
而今他真的还活着。
他下令死守关州时,他为护大家执意出战时,得知真相的顾郎中,终于在沈清容身上看见些先帝的影子。
真的......要告诉这人真相吗?
顾郎中沉吟许久,缓道:“我说。”
“这血,是五殿下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