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如月上手摸了摸,这薄如水晶,透如琉璃的灯面,将里头的烛火透出来,将烛火的暖黄色光,照的白了些。
温酌也用手碰了碰,笑道:“这是明瓦的。”
“你是说那种高门大户才用得起的明瓦?”
温酌点头:“明瓦是临海临水的地方,用贝壳磨制了外头的那一层,只留下里面这层透明的,只有这种超过巴掌大的贝壳才能被磨成明瓦,代替糊纱窗的纸用来铺窗子,又暖和又亮堂。西京远离海岸,只有那些钟鸣鼎盛,还得是几代公侯之家,才用得起呢。”
这盏走马灯,每一面所用的明瓦乃是一片而成,并不见接缝,明瓦不能烧制,只能根据贝壳的大小磨制而成,这么大的好几片,这盏走马灯,也一定值许多银子的。
“小公爷出手可真是大方,打着送你哥哥礼物的幌子,我瞧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温酌有些茫然,没反应过来齐如月的意思:“咱们不都是沾了哥哥的光嘛,他跟哥哥一直交好。”
“诶呀呀。”齐如月点了点温酌的额头:“我瞧那小公爷对你很有意思的。”
“你别乱说嘴,人家对我怎么就有意思,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那小公爷在西京什么家世的漂亮姑娘没见过,不过因着跟哥哥交好,我本就是顺带的,这就是对我有意思了?”
“你这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那日偶然遇上,那小公爷为何非要请你哥哥吃饭,还必得带上咱们两个女眷?我冷眼瞧着,吃饭的时候,他总借着由头给你夹菜,去买香粉的时候,也总往你跟前凑。”
“……”
温酌眯着眼想了半天,那日她的确觉得陆随表现得过于古怪热情了,可她是绝不敢往这方面想的。
“没影的事,你可别拿出去说嘴,倒叫旁人笑话。”
“你当我是什么人呢,这事我还能随意出去乱说?污了你的名声吗?咱们姐妹俩私下里说说罢了,我是给你提个醒。”
温酌并不在意,也并不觉得陆随就是瞧上了她。
“那陆家是何等人家,我不过一个平常的女孩子,就算大哥现在当着从三品的千牛将军,咱们家跟陆家差的也实在太远了,况且我才从季家出来,也没想就嫁人,我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齐如月怎能不知她心里头有芥蒂,在季家那不到一年无望的生活,到底在她心口上刻下一道重重的伤疤,虽然现在瞧着她能吃能睡,每日好好的。
“我回去瞧瞧,这小公爷给你哥哥拿了什么好玩意。”
她带着翠枝出了温酌的撷芳院,回了自己的西院,果然瞧见小公爷送来的礼物,乃是一卷上等素白宣纸,一方砚台,一只上等湖州狼毫笔,说乃是今年的贡品,他家有多的,便送来给温豫用着试试。
齐如月心中明镜一般,原本她只有七成猜测,现在一瞧,倒有十成的把握了。
不是说陆随给温豫送来的东西不珍贵,既是贡品,自然是最好的,可与给温酌的走马灯一笔,这用心和精致的程度,便十分不如。
她是温豫的内人,这小公爷怎送的东西没考虑她,反而考虑了温豫的妹妹温酌,显然是对温酌有些好感。
温酌不叫她说,她也并不想大肆宣扬。
但若陆小公爷当真有这个心思,她家妹妹凭什么就配不得呢,听说小公爷的母亲,也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陆家挑媳妇儿并不看重家世。
齐如月暗搓搓的叫人出去打听打听陆随以往的事迹,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什么寻花问柳,屋里头有几个服侍的。
大抵是因着她嫁给温豫,过得幸福,便不想叫好姐妹错失姻缘。
……
萧衍照例在乾元殿与永平帝汇报了进度,永平帝果然满意,还是这个亲手养大的弟弟最合他的心意,兄弟两人说完了话,他便叫萧衍去坤仪宫去瞧瞧皇后,跟皇后一起用个膳,这阵子他忙的脚不沾地,皇后甚是想他。
萧衍应了,退出了乾元殿,却不见永平帝一起去。
永平帝还是康王的时候,以往在王府,若是他来了,这家宴,必然是永平帝独孤皇后还有明晖与玉令,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在一处吃饭。
本也该到晚膳的时候了,永平帝也没折子批,也不一起去。
萧衍心中难免有些疑惑,便问了亲送他出来的常内侍。
常内侍本就是王府伺候的老人,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样问问不算窥探帝踪。
听萧衍问起,常内侍面色微微有点尴尬:“昨儿华清宫那边又不得安生呢,陛下答应了今儿会去那边用晚膳。”
萧衍果然明白了,华清宫里住着的除了那位沈贵妃,还能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