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响了隔壁院门，开门的是祖母身边的二等丫鬟，一瞧是他，急忙引他进去。

“祖母此时在做什么呢，若是再理佛抄经，我便不去搅祖母了，我方才画了一张画，飘到这院，姐姐带我去寻一寻便罢。”

那丫鬟笑道：“正巧了，大长公主殿下今儿没在佛堂，难得出来在园子里头走一走，您且跟奴婢去见一见吧。”

“是，祖母有空，自该拜见，劳烦姐姐带路。”

见到高城大长公主的时候，她身边的玉嬷嬷正扶着她在亭子里头坐下，她手里拿着瞧的正是陆随画的那张画。

“孙儿给祖母见安。”

陆随并不敢造次，他的祖母性子冷，可不像别人家的老太太，爱摩棱孙子，他腻腻歪歪的反惹祖母厌烦，祖母情绪若是不好了，他还得挨爹爹一顿揍。

高城大长公主没说话，仍旧瞧着那副画，瞧的都有些入迷了。

玉嬷嬷热切招呼着：“小公爷来了，快快请坐，这不知从哪飘来一副画，殿下看的有点着迷呢。”

丫鬟给陆随搬了个绣墩，他老老实实的坐下，手脚也规规矩矩的。

“不瞒嬷嬷说，那画是我画的，小厮一个没拿稳，便飘到祖母院里来，我怕惊扰了祖母，便过来寻。”

“不惊扰不惊扰，殿下喜欢这画呢。”

高城大长公主叫玉嬷嬷拿着那画，看向陆随，陆随不禁正襟危坐，有点紧张。

这位年约七十却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此时不断打量陆随，神情却不似以往严肃，眸中还含着点慈爱和笑意。

“你学画几年了，笔力不错，倒是有一点点长康先生的风骨。”

“祖母谬赞了，孙儿不过是画着玩的。”

玉嬷嬷凑趣道：“瞧着这画的，鬓边的那几缕发丝都画的这般认真，怎能说是随意画的呢，小公爷忒谦虚了。殿下，您瞧瞧，这画中女子，是不是同您年轻时略有二分相似？”

高城大长公主破天荒的笑了笑。

陆随一直听外头人说，当年他的祖母是如何的美貌，风姿过人，名动京华。

在他看来，祖母不过是个有点严肃的老太太罢了，跟传说中根本搭不上边。

然而此时，她笑出来的时候，哪怕已经七十多岁，仍旧双眸清澈如同秋水，此时的陆随才感觉到，他的祖母，年轻的时候可能真的倾国倾城，这种绝世美人的魅力，不会随着她年华老去也消失，会像陈年的酒，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是有一点像我，有点小狡猾的样子，画的很像。”

高城大长公主陷入了沉思之中，好似在追忆过去。

这让她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你画的是哪家的姑娘？”

“没谁，是孙儿瞧了一些仕女图，突发奇想胡乱画的。”陆随险些冒一身冷汗出来。

若是叫他严肃的祖母知道，他随意画别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还不将他腿都打断。

“挺好的，不总是死读书，发展些别的兴趣，听你爹爹说，明年你要考院试？”

“是，爹爹常说男儿在世需顶天立地，虽咱们家里有爵位，但到底得自己有本事，方能保住祖上这些基业，且皇恩浩荡，给咱们家世袭不降爵的荣宠，家中子孙更好努力为朝廷效力，以报皇恩。”

“你爹这方面，倒是遗传了他老子，一点也没变。”

高城大长公主忽然有些兴趣缺缺，叫玉嬷嬷将画还给他，便转头望着远处不知想些什么了。

陆随不敢打搅，拿了画静悄悄的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