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一说,姐姐有苦衷,不方便说,我知道。”
给温酌叫了茶汤和点心,齐如月叹道:“其实谁没个苦衷呢,这光鲜富足都是给外人看的,苦啊累啊受委屈的都得自己咽了。”
温酌察觉到不对劲:“如月,你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同我说说,好歹也叫我给你出出主意。”
齐如月笑了笑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道:“今儿找姐姐来,的确是有一宗要事,我想重新开个店,也经营珠宝首饰和那些绒花纱花。”
温酌一愣:“重新开店?祥记现在客人不是多了些吗,再开个祥记分店,岂不是互相抢客人。”
“不,不是分店,是重新开个店,就叫珍宝阁,姐姐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好是好,可是你怎么忽然想重新开店,万事从头难,若是重新开,这铺子的租金和请师傅的钱,还有店里的装置,可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如月,我虽不太明白经济之道,但是这几个月你差人来给分红,想来祥记这些日子卖的不大少,咱们一直都是靠不断出新样式吸引客人的,可不要因为一时赚了钱,便盲目的扩大了,这真金白银的投入进去,万一亏了不是闹着玩的。”
“姐姐放心,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齐如月深吸一口气,惨然一笑:“我不瞒姐姐,重新开店,我也是迫不得已。今儿索性就跟姐姐摊开了说,我父亲本就是个银匠,年轻时也不过靠在街口便给人打打素银簪子银镯子的收点工费过活,养活我们三个和我阿娘,一家子过得紧巴巴,过年的时候,给我阿姐买截红头绳的钱都没有。”
温酌默默地听着,竟不知为人处事这般大气的齐家三娘齐如月,幼年时竟也是穷苦出身。
“我十一岁便出来帮爹爹看台子,招呼客人,我两个姐姐出嫁,连套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后来江南府开了凤凰于归,那有钱些的客人都跑去凤凰于归买首饰,我觉得这样不妥,便想请手艺高超的师傅,做更多好看的样式,总靠做点素金簪子素金银镯子的,一辈子也赚不了什么钱。当时我爹爹便不同意,说他攒的这些钱多么的不容易,将来还要生个儿子给他养老,这些钱都要留给儿子的,我没办法,只能用我自己做押,在外头借了印子钱,赁了个铺子,请了师傅,这才有的如今的祥记。”
“你小小年纪,便为家里做这些,实在不容易,你太苦了……”温酌叹道,她十五岁之前哪里感受过什么人间疾苦呢,家里爹爹宠着哥哥爱着,姆妈虽不是她亲生母亲,却将她从小带大,呵护着她没有不依从的,直到顺宁城破,一家子颠沛流离到江南府,哥哥的病重,她却没钱请好一点的大夫,她那时绝望的时候甚至想,若哥哥真好不了,那一家子都去死好了,死了他们一家也在一起。
“为了这个家我不觉得苦,祥记有了起色后,我还清了借的印子钱,给两个姐姐补了嫁妆,后来遇上姐姐你,祥记靠那些宫花和首饰样子,也有了名气,今年只过年这个月赚的便实在不少。原以为,我家的好日子来了,直到前几天我弟弟出生。”
温酌一顿:“你有了弟弟,这是好事啊,等他长大成人了,也能给你们姐三个做倚仗。”
“谁说不是呢,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家里多了弟弟,我就更要好好的赚钱,可是,谁能想到,先往我心口戳刀子的,是我亲生的爹娘。”
说到此处,齐如月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默默流泪起来。
温酌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只从她对面坐到她身边,拿了帕子给她轻轻擦拭起眼泪来。
待她情绪稳定了些,便对温酌说了事情的缘由。
“我弟弟刚出生,都没满月,我爹爹便同我说,叫我将祥记的账簿和管辖权交出来,叫我以后不要再插手祥记的事。”
温酌愕然:“这……这是为何,你爹爹对你管着祥记不满意?”
“他话里话外,全是我是个女儿家,再抛头露面的不适合找夫家,一副全然为了我好的话,我不同意,他便同软话硬话的说给我听,说我以后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不是齐家的人了,这铺子以后要留给他俩的儿子,我那还不满月的弟弟。”
温酌更加愕然,她虽听说过许多人家将儿子看的比女儿重,毕竟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儿子却要传承自家的香火。
可他们家却从未如此,爹爹一向对她大哥、哥哥还有她一视同仁,并不分个先后,也早就说过,他百年后家里的田产铺子均分成三份,他们兄妹三人各得一份,她母亲的那些嫁妆则全归她所有。从未因为她是女儿,便轻视她。
齐如月的爹娘也实在更好笑,儿子还这么小,能不能养的大还是未知数,这倒不是温酌诅咒人家,便是皇室,天下医术高超者尽归皇室,今上年轻时,生的那些儿子,夭折的也有两只手的数。为了一个还不满月的小儿子,便要女儿退位,给儿子争家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