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本朝律法允许,自然也有赎身出去的良妾,这就要看主家是否明理大度,若是主家死活不放人,便是告到公堂之上,这院判多也是向着主家的。
“季府尹为官倒是一向颇有美名,难道会因为此事为难你?阿酌,那季府尹可特别喜欢你吗?”
若是季府尹待阿妹一般可有可无,那赎身出来便会顺利,为求个贤名,想来应不会阻止,但对于有些为官做宰或世家大族来说,是不允许贵妾、良妾赎身出去的,认为是打他们的脸面。若是季府尹喜欢阿妹,不愿放她走,则又是一脑门的官司。
温酌心里担忧不仅是如此,如今哥哥要在江南府科考,明年便要下场,这个节骨眼上,她若要死要活非要赎身出去,季长盛倒还好,那徐氏脾气阴晴不定,若觉得她此举打了她的脸,稍微给那些官娘子们露露口风。
这乡试不同于府试,可不是府尹大人亲自监考,哥哥虽有个童生的名分,却到底不算有功名,所谓民不与官斗,那是因为斗不起。
她实在不敢随意试探,现在心里也在犹豫,想在哥哥考完再说。
温豫与温酌乃是双生子,一下便明白孪生妹妹想些什么:“你不必顾虑我,钱攒够了,便赎身出来,拿了放妾书便是自由人。”
温酌摇摇头,不愿聊这个话题:“此事我心里装着呢,只是想徐徐的与季府尹和大娘子说,最好莫要因为此事得罪人,恐得不偿失,哥哥且安心备考,莫要为我这件事烦忧。”
“我只怕你在季家受委屈,功名又值几何,便是得罪了府尹大人家,我不考了,又能怎的,咱们是良民,没作奸犯科,还能拿了咱们进大狱不成?”
“哥哥别说气话,我又不是想给季家做一辈子的妾,只是得想个圆滑的法子,咱们能不得罪谁便不得罪谁。”
他这妹妹一向比他更有主意也更执拗,说是决计无法说服的,他若真以不下场考试做威胁,妹妹的眼泪都能淹了他,活到这么大,他最怕妹妹伤心哭泣。
一想到妹妹有一半原因为了他的前程委曲求全,他便心中暗暗发狠,定要考个功名回来,叫妹妹有靠山,无后顾之忧。
说了一会话,温酌在家吃顿饭,姆妈也早买好了面粉、猪肉、菘菜,中午便做他们北边常吃的扁食饺子,姆妈擀皮,她也上了手包起一个个如元宝般的饺子,温豫则在堂厅里烧炉子,冬天也不能去外头棚子里做饭菜,非把人冻出病来不可。
温豫便仿着原来家里头下人们,在厅里垒了个泥炉,烟筒通向外头,做饭烧火的时候,屋里也暖和。
等水烧开,一个个圆滚滚白花花的饺子像小鱼翻白肚样浮起来,这便熟了,一家子围在一起,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也算是团圆了一回。
刚吃完,便听见院外扣门声,开了门,是素橘。
温酌奇道:“还没到时辰呢,怎的不多陪你娘一会儿。”
素橘在她耳边道:“齐家三娘亲自上门来送年礼,却送到了我们家来,我没敢说小娘家住哪里,便跟齐家三娘约了个地点,她说今日务必想见见小娘,有要事商量。”
“这大过年的,这么着急,定然是要紧事,我们现在便去。”
她同哥哥和姆妈说了一声,便上了马车,齐如月定的地方,仍旧是初见那日吃茶汤的铺子。
进了里头,跟小厮报了齐如月的名号,小厮便将温酌引到里面的雅间去。
齐如月正坐在桌前,神情颇有些忧郁,桌旁还摆着一堆用红纸包着的盒子。
见温酌进来,齐如月笑了笑,给她倒了杯茶:“姐姐快坐,咱们都交往这么长的时间了,我都不知姐姐的住址,姐姐也忒把我当外人了。”
“我并非是……”温酌苦笑,她哪里是防着齐如月不愿意告诉人家,而是因为她怕说了,她一个给人家做妾的,会叫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