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做完了八十只普通的宫花,和一套绒花及通草花的十二月令花钗,已经过了五日,不用做花,温酌也有些闲暇时间,便画了些首饰的样子,其中的一只凤头衔珠簪、花开半月流苏发梳,和蜻蜓掩鬓小钗,她都自觉画的颇为灵动有趣。
原本凤簪凤钗是皇家饰物,无品级的平民是不得用的,用了便是谕制是要杀头的大罪,本朝太宗皇后却觉要与民同乐,允许民间普通百姓商户女也能用凤簪凤钗,只是非皇室不得用凤冠。
叫素橘将这些图样送到她哥嫂处,再让她哥嫂送到祥记齐如月处,等她哥嫂来回的时候,却拿回来一个小荷包和一张薄薄的纸。
荷包里是五两的小银锭子和一两的小银角子,纸张上是这几日宫花和那些首饰图样卖出的账目。
那八十只普通的宫花全都卖了出去,齐如月每只要价八十文,温酌得三成,便是二两并一百三十三文铜钱,那十二月令做的精美,很是好看,连齐如月都爱不释手,想要留一套,却被一个顾客瞧上,将那两套十二月令都买走,齐如月一套定了三两的价格,这两套的分红便是二两银子。
原本温酌画的那几个图样子,齐如月叫师傅用银打制了一套样本放着,有个客人极爱那云中狐仙的簪子,用金打了一只,又有个要出门子的小户女要做嫁妆,瞧着这钗簪都是极好的,上得了台面,定了一只金子的蝴蝶钗并买了珠链,又定了全套的银制的。
按照齐如月所说,有客人定做她画的图样子的首饰,分红是给她半分的利,零零总总加起来,便有八百多文,这一共便是五两余九百文铜钱。
齐如月觉得九百文还要用绳子串了拿着实在不便,便凑了六两的银,叫素橘的哥哥给送来了。
齐如月还带了话来,普通的宫花可多做些,每月可做上二百只左右,那成套的十二月令每月只做十套,再有做的更精致的则只做一套,用她的话说这种精致的东西限数量卖,卖的价则更高。
温酌将写着账目的纸放到妆台的小匣子里,将那六两银子也放起来,合着那十两,以及领的月钱二两,再加上季长盛给的金子六两,她也实在算个富婆了。
只是季长盛给的,却不能随意乱用,她自己赚的,也便是这十六两。
她也没想到,做宫花竟也能卖钱的,原本不过是她闺阁时候闲的没事才做着玩,她又喜欢钻研,才琢磨出不少的花样子。
素橘听他哥哥回话来,说给温酌听,这宫花一开始也没卖出去,齐如月想了个法子,花了几百钱,雇了好些个年轻少女作了争抢的样子,这不明白的自然想进来看个究竟,便瞧到做的如此好看,仿佛真的一般的宫花。便是寻常的老百姓,那男子也舍得花八十文,买一两只,回去讨讨老婆女儿的欢心。这会子,祥记的宫花,才一炮而红。
按照齐如月的要求,做这些宫花的数量倒不是难题,她的意思则是,东西再好,若做的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不如做的略少些,争抢着买才能营造一物难求的样子。
温酌不大懂这些生意经,却深觉她说的有理,她爹爹也曾说过,商道即诡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当时她还取笑爹爹,经营几个铺子,便用上兵法了。
现在他们一家子落难,才知,为了赚这几两银子是如何的焦头烂额,若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户,在地里忙活一年,也不过赚个几两。那时候,爹爹虽整日好似游手好闲,又喜欢结交些狐朋狗友,周济这个周济那个的,却也丝毫没短了他们兄妹几人的吃穿。春夏秋冬四季,都能做最时新的衣裳,买的也是阳城县最好的料子,她每年冬天,都能做一件皮毛的大氅或披风。便是如此,靡费如此不少,她爹爹也没动用母亲的嫁妆。
想到这儿,温酌不禁叹了一口气,她母亲的嫁妆,除了田地和铺子,尚有许多古董首饰,他们逃出来带不了这么多东西,把家里值钱的细软都埋在一个安全妥当的地方,若是还能回去,只盼那位郡王爷用兵当真如神,收复失地,将顺宁府夺回来,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人还能再回去。
若是这宫花的生意能长久的做下去,她却不能时常出季府跟齐如月见面,少不得要素橘的哥哥嫂子跑腿,她哥哥温酌没见过,她嫂子进来在门房却瞧见几回,是个朴素的庄稼人。一家子租十亩地,只靠这十亩地的营生过活。
素橘的哥哥嫂子是个厚道人,养着老母亲,素橘的月银便交给两人,他俩也不敢乱花,都给素橘留着,等她将来出阁儿给她做嫁妆。
若经常要人家跑腿,不能不有所表示,温酌便与素橘商议,每月给她哥哥嫂子五百文,有空了便帮她跑这生意。
饶是素橘少年老成,也不由得喜不自胜,替哥嫂答应了下来,她哥嫂一年到头种着十亩地,每年要给地主六成的粮,剩下的才是自家得的,若是年节好些,还能多剩些余粮,卖些银钱,年节不好,一家子都不够吃,好在她在季家当着丫头有月银,嫂嫂又会纺线织布,才过的没那么艰难。
如今不过跑跑腿,便每月平白得了五百文,岂不跟天上掉金子一般,是大大的好事。谢过温酌仁慈,又得了她的话,这些事务必秘密些进行,不要叫旁人知道。
为防季长盛晚上过来,她惯常晚膳前后都是不做的,只有得知季长盛不回来或者去了别院,晚上空出手来,才做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