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点点头,双腕带上金镯,脖待上璎珞项圈,脑后两根金簪固定住头发,发髻正端带了一只点翠大凤簪,凤嘴上垂下来的珍珠流苏正到双眉之间,额头之上,两侧用了金镶碧玺的双钗,端的是贵气逼人。
温酌站在徐氏身边,身上素净的就像是伺候徐氏的丫鬟。
徐氏瞧着铜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又看着低眉顺眼寒酸气十足的温酌,心中满意,只是看到温酌那张白皙的清秀芙蓉面时,难免又心里泛酸。
温酌是她亲自挑选的,也是她做主给夫君纳的,可她也不是观音菩萨,心里哪能完完全全的不介意呢。
她心里难受,便要磋磨旁人,叫旁人也不舒坦。
用早膳的时候,便刻意支使温酌,叫温酌站着服侍,有意磨磨她的性子。温酌也不恼,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不管徐氏如何支使,到底都做的兢兢业业,不见一点怨言。
这时,一个少妇走了进来,进来便拜了徐氏。
徐氏指着这少妇对温酌道:“这是王氏,原是我身边的大丫鬟,现在是老爷的房里人。”
既是房里人,便是通房,通房丫头实则是内宅妇人中最为低微的一等身份,若说是奴婢,却是主君的枕边人,可若说是主子,却仍要做伺候人的活计。
大家族规矩最为繁琐,哪怕是正经办了酒过了明路有纳妾文书的侧室也会分个三六九等。这妾侍中的第一等,便是贵妾,王室公孙中常有家中庶妹随嫡姐嫁到夫家,这庶出的妹妹虽为妾,却也不是能寻常发卖打骂的,甚至有些家世好些的贵妾还能替主母掌中馈。这第二等,便是良妾,外头纳进来出身良家的女子,有正经的纳妾文书登记在册,有聘金,良妾若想离夫家,也可赎买自身,不可随意发卖,逼良为贱,温酌便是这种。而再次一等的便是贱妾,多为通房有孕后太成了姨娘,这卖身契仍攥在主家手里,虽也有下人伺候,但半奴半主的身份尴尬。而通房丫鬟,则是比贱妾都不如。
温酌是良妾,王氏是通房丫鬟,高低贵贱自有分晓,只温酌并不见傲色,仍是互相见了平礼,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姐姐。
徐氏点点头:“正该如此,以后都是伺候夫君的人,正该如此和和睦睦的,内宅安宁,不给夫君惹麻烦,夫君才能有精力处理仕途之事。”
她吃了最后一口碧粳米粥,放下瓷勺,就着温酌端来的清口茶漱了口:“温妹妹是头一回进门,合该去拜见老太太,你二人这便跟我去吧。”
到了老太太的院中时,老太太也用完了早膳,正拿着一本经书看,见徐氏领着温酌和王氏进来,放下手里的经书,说话很是温和。
“母亲,这是昨日进府的温氏,今儿儿媳带着她来给您请安。”
“妾见过老夫人。”
昨日温酌早就打听过,这季家的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原是出自四世五侯的高门世家淮安侯府越家,乃是侯府嫡女,只是淮安侯被卷入八王之乱后没了爵位,一家子流放的流放刺配的刺配,老太太因是外嫁女倒逃过一劫。
当家主君季长盛并非老太太所出,具体是什么原因,素桃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季长盛从小被抱到老太太跟前,悉心教养,原本季家是越家姻亲,八王之乱中哪能逃脱责任,那时也被跟着抄了家。
可这位老太太硬是将季长盛养出来,考上了举人,捐了官,季长盛也是争气,不过二十五便已做到从四品府尹,季家也恢复了过来。
老太太瞧着和颜悦色,温酌却不敢怠慢,越发恭谨。
拉过温酌的手:“好丫头,抬起头来给我悄悄。”
温酌依言抬头,却仍是不敢乱看。
老太太又问了温酌家中还有几口人,又是怎么逃难到江南府的,听了温酌所说,不胜唏嘘,她拍着温酌的手:“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
“妾不苦,比起其他人,妾能进府伺候老夫人,大娘子和主君,已是天大的福分。”
“有什么缺的只管跟你主母说,她啊,面上瞧着严厉,实则是个慈和人。”
老太太忽瞥了一眼站在徐氏身旁的王氏道:“你们年轻的女儿家,不宜穿的太素净了,流儿,去将我那一对儿玉兰的珠花拿出来,给温氏带。”
温酌瞧了一眼明显不大高兴的徐氏,慌忙道:“老夫人,这无功不受禄,妾刚进门,何德何能,得老夫人赏赐呢。”
“无妨无妨,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你们年轻女孩儿家带着正好。”
那个叫流儿的丫鬟将一对儿玉兰的珠花碰了过来,温酌仍是不敢接,听徐氏道:“既是母亲赏赐,你便收下吧。”
这话一出,她才不敢推辞,接过珠花,对着老夫人谢了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