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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中除了帝后起居的梧桐殿外,最宽阔的宫室就是慈恩殿,慈恩殿位居行宫西侧,从梧桐殿过去略费了些时间,但好歹是在金乌西坠之前赶到了。
宫门前的两个香案也被送到慈恩殿,帝后端端正正行过礼才入殿。主座上的老妇人一身绛紫凤翟衣,灰白色的发髻也一样高高盘起,用两支碧玉凤钗固定,手中缓缓摩挲一串檀木佛珠,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装饰。
单是这么打眼一看,太皇太后确实极清俭,但再细看殿中鎏金顶玉的丹鹤烛台,逶迤垂地的鲛绡帘帐,还有那铜炉中燃起的杳杳檀香,都是慈恩殿中原先没有的。
澹台雁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这满室香味和褚霖身上的如出一辙。
太皇太后穿着打扮不显山不露水,钱都花到实处了。
许是太安寺的斋饭确实养人,太皇太后已经是曾祖辈上的,比起同龄人还是更显年轻,鬓边丝丝白发也不见枯黄,显然是用头油日日养着,眼角眉梢有细细的纹路,笑起来显得十分慈祥。
这倒同澹台雁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在见到太皇太后以前,她心里勾勒出个颧骨高突,两颊消瘦,眉眼锋利冒着精光的老太太,而后她突然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祖母的形象。
“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连忙抬手:“快起,快起。哎呀,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生分呢。”
褚霖带着澹台雁起身,太皇太后笑道:“多年不见了,皇帝还是这样俊朗,倒是皇后……”
澹台雁心头一紧,自失忆以来,她着实没怎么同熟悉自己的人接触过,她下意识看向褚霖,褚霖没看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心。
太皇太后笑眯眯道:“皇后变得越来越年轻了,可真是保养有道啊。”
澹台雁放下心。太皇太后又连忙招呼两人坐下,褚霖自然是同她一起坐在上座,澹台雁则坐在下首。
褚霖和太皇太后寒暄几句,无非就是问问太安寺的日子好不好过,行宫仪礼准备得如何,太皇太后还感谢褚霖如此用心地为她接风洗尘,又说这样太过靡费,都是自家人,不必做这些表面功夫。
一句都没提到两万两,可字字都在提两万两。
澹台雁听得耳热,她眼光游移,瞥见太皇太后身侧一直垂首不言的女官。
女官眉目清秀,肤色细白,身形清瘦,倒比太皇太后更像长年清修的。
殿内也再没有旁的女官,想必这就是那位喻女官。
澹台雁心中好奇,难免多看了两眼,女官五官只是清丽,但奇就奇在眉心正中一点殷红,竟将整张脸都带得明艳七分。
澹台雁盯得久了,女官似有所觉抬起眼,两人对上眼神,女官神情明显变得疑惑。
褚霖和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没听见澹台雁的动静,回头一看,她正盯着人家女官一个劲地猛瞧。
褚霖蹙眉轻咳一声:“太皇太后,不知这位是……”
“这、这是……”太皇太后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澹台雁。
褚霖:?
他疑惑地看向澹台雁,谁知澹台雁一触到他的目光,立刻缩起肩膀低下头。
褚霖:……
看来这就是她要认的第二个错。
殿中没有沉默太久,女官施施然上前行礼:“回禀陛下,臣女喻氏静妩,是太皇太后的随侍女官。”
太皇太后的随侍女官,怎么会和澹台雁扯到一起去?
褚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压下心中疑惑,继续和太皇太后说起旁的事。太皇太后却忍不住问道:“陛下不认识她?”
他该认识谁?
褚霖正要追问,门外突然又闯进一个人。
“臣女竟来晚了,求姨祖母恕罪。”那女子年纪不大,身上穿着和喻静妩一式的女官服饰,但用料裁剪明显不同,衬得腰肢更加轻软,肤色更加白细。
太皇太后见着她,眉心狠狠一皱,还没等她说什么,女子见着褚霖便惊讶地捂住嘴,雪肤乌发,艳丽的眉眼飞扬,眼中神采乍现,美艳不可方物。
“这就是皇帝阿兄?崔氏从筠,见过皇帝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