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雁甚至宁愿他用上午那种冰冷的声音,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皇后,她不大满意,但还是捏着鼻子忍下来。
凤阙宫的宫人们手脚很快,没多久就收拾好餐食,将床铺重新更换,还把该添置的东西都添好,然后又像潮水一样退出去了。
澹台雁一上床就溜到最里边,还在床正中搭了一条严实的楚河汉界——虽然她心底明白,这“界限”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
褚霖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摆好阵势,倒也没笑,而是认真地向她保证:“阿雁放心,朕绝不会越界。”但至于澹台雁自己越不越界,他就管不了了。
澹台雁面朝里,身体贴着墙,一躺下就紧紧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她察觉身下的床动了动,身后那人也躺下身盖好被子,动作很轻。
屋子里很安静,另一道呼吸声很快就变得均匀绵长。澹台雁两眼紧闭,双手在被子底下紧握成拳,她感受到有道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就像黑夜中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猎物露出致命弱点那一刻。
身边多了个大活人,澹台雁提着心吊着胆,一边装睡,一边提醒自己千万别睡着,眼皮一跳一跳地,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目光却仍旧存在感强烈。
大半夜不睡觉死盯着人,究竟要干什么?
澹台雁等得有些困了,被子底下不知掐了几回大腿,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过身。
褚霖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双手放在两边,眉目平和,早就睡熟了。
澹台雁这才知道自己一直在演独角戏,难得有点赧然,但很快她又抛开了这点羞愧。
谁让褚霖不知哪根筋没搭对,非得要和她同寝,不然她能这么一惊一乍的么。
没什么紧张的必要,澹台雁放松身体,手掌垫着脑袋,趁着夜色肆意打量皇帝的脸。
澹台雁原本打算,今天见到许松蓝之后,要问清自己当年为何会嫁给褚霖,但看到许松蓝苍老的样子,她只顾着惊吓,也就没能问出口。
她和褚霖,一个是京城贵女,一个是边地王侯,距离隔得这么远,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去呢?
别的不说,褚霖这张脸长得真是得天独厚,单论五官极为精致,天生自带着书卷气,眉目一敛就不怒自威,现在闭着眼睛浑身放松时,又有种柔软的乖巧,不同的气质混合在一起,竟然毫不冲突。
澹台雁看着看着,眼神自然而然地滑向那耳坠。
坠子造型简单,不过是金环金托带着块红宝石,只红宝石晶莹剔透,色泽深如血,一看就是难得的料子。
再好的料子也不至于睡觉还戴着吧,这究竟是哪里的习俗。
金托上头好像还有花纹,或者是细小的文字,澹台雁眯着眼睛想要辨认,也不知认出几个字,就这样睡着了。
翌日澹台雁醒来时,褚霖已经去上朝了。
宫女宝绿叫她:“娘娘,已经卯正了,娘娘要起吗?”
“嗯。”澹台雁支支吾吾地应了声,伸手摸到床上乱七八糟的枕头,猛然坐起身。
昨夜布置好的“楚河汉界”早就一塌糊涂,她低头看向衣襟仍然完好,刚放下心,低头看见自己大剌剌地坐在床的外侧,正巧在褚霖昨夜睡觉的位置。
澹台雁:……
她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嗯,卯正了,早该起了。”
皇后有时候会自言自语些没意义的,宝绿没接话,又听她问:“孟海呢?”
这个是能回答的,宝绿道:“回禀娘娘,孟大人寅时便回宫了,还带着三口大箱子,奴婢瞧了一眼,都是些文书卷轴。”
三大箱子书?
澹台雁连忙改换梳妆出去,发现让人头疼的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