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父笑:“那真是苍生之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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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鸣被二师父末尾的一笑,笑的浑身不舒服。从石室出来,远天澄蓝,东方既白。
想他昨天上午还在晓云楼上吃酒听曲,前天路过一名叫百花镇的地方下了一场大雨,雨雾缭绕,烟波缥缈,兴起与人比了比画技,再前几天他妹妹李千乘缠着他非要学骑马,再……李凤鸣长叹一声,再前一个月是文魁和武魁在皇宴上出糗。
他被赵王等人从里到外笑了个遍。
赵王故意刁难,问文魁如何排兵布阵,问武魁如何治国齐家。
文魁是纸上将军,武魁讲江湖意气,生生笑倒一片,李千乘看他被笑着急,质问赵王为何净挑他们不懂的问,赵王似乎就等着这一问,将问题换了,结果呢。
李凤鸣想笑,文武百官看他被赵王耍的团团转也想笑,他皇爷爷勉强给了文魁武魁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闲职,脸上已是大不悦。
他心下害怕,害怕新政被叫停,跪在雪地里一夜,向皇帝恳求让新政再活三年,皇帝答,只怕你爷爷活不过你的新政了。
来逍遥山前,皇帝将他叫到床前,说他这一辈子有两件事放不下,第一是沧海未平白山掣肘,第二是还有个约定未曾兑现。
李凤鸣问是什么约定。
皇帝答,十四年前在林将军府上,孤跟一个小姑娘说,等到大周再次出战沧海之时,便是为你娘沉冤昭雪之时。小姑娘哭的眼睛都肿了,点头跟孤要约定,说,君子一诺。孤与她击掌为约,答,乐酒不留,风雨必赴。谁知十四年过去了,乐酒吃的孤老态龙钟,风雨孤倒是一点没淋着,怕是那小姑娘自己都忘了,可爷爷一直惦记着呢,难道真要等死了被想起,跳着脚骂孤是个大骗子。
李凤鸣本觉他皇爷爷说话夸张故意逗乐子,见了林无衣之后,才知跳脚骂你都是轻的,怕是掘坟鞭尸她都干得出来。
此时林无衣还留在石室内,阿苏推他出来,迎面走来一老一少两人,老的白发白须手执一把大刀,少的生的魁梧凶悍如一座会移动的大山。
阿苏喜道:“姚七你来的正好,把这位侯爷请到客房去,好好伺候着奥。”
姚七声音闷闷的,像是被关在翁里发出的,他“奥奥”两声,凶相瞬间就没了,小巴一圈肉抬起一笑,跟脖子连成一片。
李凤鸣心道难怪无衣说他大智若愚的时候,阿苏在发笑,真是有够缺德的。
李凤鸣随着姚七回到客房,没想到还真的被伺候起来。
姚七跑前跑后,又是端茶送水,又是伺候吃饭,听他说想要歇会,赶紧跑去铺床,李凤鸣乐了,问姚七道:“你跟林无衣是青梅竹马吗?”
姚七给李凤鸣脱了靴摆正,坐在床边地上,一脸不解,问:“青梅竹马是青梅山庄的竹马吗?青梅山庄没有竹马,但是有片竹园。”
“不是这个意思,青梅竹马是一起长大的意思。”
姚七呵呵一笑:“奥,那我们就是可青可青的青梅竹马。”
李凤鸣盘退坐在床上笑道:“又多青?”
“嗯——我十岁那年在伴君里认识无衣的,她打架可厉害了,将那个大将军的儿子打的满地爬,我还跟她去过冰火两重天。”
李凤鸣听到冰火两重天猛然坐直,急问道:“你们去冰火两重天做什么?”
姚七有些骄傲,突然放低了声音,李凤鸣躬身靠近,将耳朵侧过去。
“阿苏不让提,说是不好,我觉得挺好的,您是侯爷,那更应该告诉您了,省的您听了外面那些乱说。”
“你说。”
“无衣只说让我在山前守着,要是天亮他们不回来,就让我去找林将军,就是无衣她娘,她让我告诉将军,说林无衣和杜子苏为国捐躯了,当时我一听这词我懂啊,我娘说过这是死人的意思,我怕无衣打我,就等他们爬进洞里,赶紧跑去找林将军。后来林将军把无衣和阿苏带回来,夸我给她报的及时,说我们三个立了大功。我当时跟着傻乐,等了半个月阿苏能说话了才告诉原来他和无衣将沧海一个大营烧了,无衣还趁着起火偷出来了沧海六部的地形图。你说这是不是大好事?”
李凤鸣思绪已远,随声道:“确实是大好事。”
只听姚七忽然叹了口气:“可是你不知道,无衣整整躺了两个月都不能动,现在后脑勺还有一条虫子一样的伤疤,而且”
“而且什么?”
姚七说着眼角垂下,看起来快要哭了:“我爹说要不是这张地图,胭脂军本来都回京了,那个大将军说不打了,大家都可以回家了,我挺高兴的,可是我爹他们都不高兴,后来走到半路上,林将军带着胭脂军又打回去了,打赢了,我爹回来的时候拿了好多好多奖赏,但他却不准别人再提。”
李凤鸣对于姚七说的话丝毫不怀疑,据他所知,林飞红当时违抗李和命令,私自带着胭脂军走秋沙部落袭击沧海,后李和折返接应,以至于征北军未按时归京,当时被文官参奏几乎是集体弹劾李和,直到传来封冰大胜,原本允诺沧海的北部互市取消,沧海求和。
他查阅卷宗,所有卷宗都只写到这里,即便他明明知道林飞红在那年中秋跳城门自杀,但所有记录都对之后的事只字不提。
“后来呢?林将军没有回来没有人问吗?”
姚七抢话道:“当然有。”
他张嘴正要说,无衣甩着她的叮叮铃铃的小铜铃进来了。她进门见姚七靠着床与李凤鸣说话,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无衣靠近伸手,冲姚七笑道:“有什么?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老大先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