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躺在齐洛酩家的床上,夏至言都还在安慰自己,他刚手术完太虚弱了,根本拒绝不了对方的安排。
他不愿意承认其实从齐洛酩可怜兮兮地靠在他肩头,说着“我也会害怕”的那一刻起,所有拒绝的话早就已经说不出口了。
跟之前的几次相处一样,他担心的尴尬场面永远不会出现,齐洛酩给他准备了新的房间,带卫生间的主卧,就在齐洛酩隔壁。
需要时齐洛酩肯定立马出现,爱说爱笑,两个人相处地场景绝不会冷场;但又不会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喋喋不休,从不让夏至言难堪。
甚至为怕夏至言眼馋,一连好多天,齐洛酩都陪着他吃那种没有任何调味品的米糊。
夏至言自己是养在家里,闲得四肢都快退化了,可齐洛酩要上学、要打工,还要照顾病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夏至言总觉得对方好像都瘦了。
终于在医院复查一切正常后,齐洛酩开始煮一些清淡的食物给他吃,也不强行把饭送到床边了。
他和齐洛酩一起坐在饭桌边,看着对方瘦了一圈地侧脸,总想着自己也该做点什么。
可惜以他的厨艺,亲自煮一顿饭表示感谢,对齐洛酩来说大概率会是一种变相惩罚,收拾屋子的活齐洛酩也不让他动,思来想去,他只能偶尔主动和齐洛酩找些话题。
毕竟之前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齐洛酩说过,想要有个人陪陪自己。
想想齐洛酩没事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听歌,其实应该也挺无聊的。
只可惜,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什么,脑子里能想起的娱乐活动,居然是小时候和爸爸下跳棋能玩一个下午。
怪不得以前傅时遇总嫌弃他是个无趣的人。
可偏偏就是这么无聊的一件事,齐洛酩也能有说有笑、兴致勃勃地跟他玩一个晚上。
甚至齐洛酩都不会下跳棋,从头开始学,一把也赢不了;夏至言偶尔让他两局,他会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偶尔他还会拿出手机放歌,还是那些之前夏至言读书时的老歌居多,跟着哼两声不过瘾,就拉着夏至言在家里K歌。
夏至言不会唱歌,就算同事间有KTV的聚会实在推不掉,他也只是默默坐在一边;但可能是齐洛酩声音实在太好听了,他从没在现实生活里听过一个人能把歌唱得这么好,加上又都是自己熟悉的老歌,偶尔忍不住,他也会跟着哼两声。
就这么笑笑闹闹,一个月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齐洛酩拉着医生再三确认了四、五遍都是肯定的答案之后,夏至言终于销假回到学校上课。
复课第一天就有好几节小班专业课,他仔细留意过,齐洛酩果然没有再教室出现,不过倒是意外地遇到了老同学——
他大一入学第一天带他报道地学长,当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生会会长,庄黎,今天正好就在他隔壁地阶梯教室做优秀毕业生讲座。
当年他入学时庄黎已经大三了,毕业前就选择了出国留学,两人只有过一段不到一年的交集,这些年只是通过微信和同学群偶尔联系。
记忆里庄黎是个博学儒雅的学长,所以夏至言也没有拒绝对方吃饭叙旧的邀约。
一来学长对大一新生时期的他有过不少照顾,二来傅时遇的事也的确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教训——
除了本身性格冷清的原因外,这些年来他没什么朋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了傅时遇一个人身上,而忽略了自己。
前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和那场手术,他身边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齐洛酩这个“意外中的意外”,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
一家装修别致、高档的川菜馆内,面对不太动筷的夏至言,庄黎疑惑地问道:“我还记得你是四川人来着,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不是。”夏至言尴尬地摇摇头解释道:“最近胃口不太好。”
“抱歉。”
多年不联系的学长没有义务知道自己刚动了手术的事情,满桌子油亮鲜红的辣椒也都是对方的心意,他不想在这时候说出实情来卖惨、扫兴。
更何况,他没用动筷,也不单单是因为这桌菜本身。
刚才走进饭店之前,他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民政局。
之前多少年,他经过这条路都要绕道,因为傅时遇答应过要和他结婚的,之后却绝口不提;他不想催促傅时遇,给对方压力,也不想自己看见了难过,只好能躲就躲。
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不经意的方式,出现在民政局的附近。
当初他无数次向往,也无数次逃避的地方,现在实实在在地经过了,居然不过如此而已——
想想不禁有些唏嘘。
“是我疏忽了,应该提前问问你的意思。”庄黎笑着摆摆手,没有在意,“我记得当时念书那会你就有男朋友了,周末还经常到学校来接你,看着家里条件挺不错的。”
“现在领证简单——”他看着窗外民政局的方向,“这么多年了,你们也该结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