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澡他也洗得很舒服,舒服到一个人在浴室里忘记了时间。
毕竟这一天狗血过山车一样的剧情带来的疲惫感,也的确需要好好整理一番。
他穿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时,听到了吹风机“嗡嗡”的轰鸣声,男生好像已经修好了吹风,正在吹着他之前被雨淋湿的衣服。
“夏老师洗完啦?”男生听见脚步声抬头,把手里的吹风递给夏至言,“衣服我已经差不多吹干了,老师先吹头发吧?”
夏至言道谢后接过吹风,虽然被额前吹乱的头发遮住了的眼睛,但他好像还是能感受到,有一簇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
直到他关掉手里的吹风,撩开额前的碎发,盯着他看的男生才终于回过神来。
“啊……没有!对不起,夏老师……”男生慌乱地辩解道:“我只是……没见过你这样穿……”
夏至言微微愣神,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粉蓝色卡通印花T恤加运动裤,他的确很多年没这么穿过了。
之前傅时遇总是说要他懂事,要他成熟,后来他自己又当了老师,不知不觉间,衣柜里已经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每天都是衬衣配休闲的西装裤。
要不是现在有人说起,他自己倒从来没有注意过,潜移默化间,傅时遇对自己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
他今年不过二十六岁,比他带的学生也大不了多少,这身衣服他刚才穿上时也并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却因为潜意识里害怕傅时遇不喜欢,怕对方嫌自己幼稚,就已经好多年没有碰过了。
而夏至言一时感慨的语塞让盯着他看的男生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男生抱歉地埋下头,看到因为裤子太长而被夏至言卷起的裤脚边露出半截脚踝,居然也透出点慵懒随意的性感。
“其实……”他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补充道:“还挺好看的。”
好……看?
夏至言错愕地眉头微蹙,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几个小时前,傅时遇还暴跳如雷地指责他总摆着一张寡淡无趣的臭脸;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过他好看了。
这些年他总在傅时遇的否定中不断否定自己,做着对方生活中可有可无的点缀——
这不就是时下最流行的渣男情感PUA?
“谢谢。”
他微微一笑,躬身拾起沙发上已经被吹干的衣服。
虽然很感谢面前男生无意中的提醒,但也许是太就没有听过这种直白的肯定了,他也有点不太适应。
他进浴室换衣服时,男生就靠在浴室的门边。
“夏老师,这么晚了还要回学校吗?要不要手机上先叫个车啊?这里是郊区,不太安全。”
夏至言刚要脱衣服的手突然就僵住了。
“不用了,我……”
他刚才连坐公交的钱都没带,这会也没有手机叫车。
“夏老师手机忘带了吗?”门口的男生好像又猜到了,“那我帮你喊个车吧?可是……”
“这个点进校门要登记的,夏老师证件有带在身上吗?”
学校平时并不采取封闭式管理,可以自由出入,但因为学生寝室的门禁是十一点,晚上十点半以后进出学校大门需要登记,证明自己确实是校内人员。
夏至言顿时都有点懵了,低头一看表,已经十点二十五了。
当看着夏至言重新推开浴室的大门,却并没有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男生灿烂的笑容里露出点细微不易察的狡黠。
“没关系的,夏老师,你放心住下吧,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不会有人来的。”男生接过夏至言手里的衣服,“正好我还可以帮你把衣服洗干净熨好,省得明天上课皱巴巴的,而且淋过雨的衣服,容易有股味道。”
本来夏至言对于要在别人家留宿这件事还是有些抵触的。
一来他担心这个自来熟的小男生如果一会又跟自己过分热情,他招架不住;二来,这别墅虽大,但能住人的房间似乎就只有那么一间,他也有点受不了接下来两个人不免要关于“谁睡卧室,谁睡客厅”这件事客气推诿老半天。
不过一来他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二来,男生在房间分配这件事上并没有和他纠结,而是直接接受了他要睡在客厅的提议。
之后男生很快就又带上耳机听歌,并没有再来打扰过夏至言;等晾好洗衣机里的衣服,他从屋里抱出条薄毯放在沙发上,跟夏至言礼貌地道过“晚安”就进屋睡觉了。
这种得体的距离和不经意间恰到好处的关心近乎完美地照顾了夏至言的情绪,虽然睡在陌生客厅的沙发上,但他居然没有任何不适应,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也许白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这一晚他睡得不太安稳,好像反反复复做着噩梦。
不知道是梦里还是醒着,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热烈地盯着自己。
这道目光灼烧得他浑身发烫,喉咙疼得好像就快要冒烟了。
当他一个翻身从噩梦中惊醒,窗外的天还黑着,只在朦胧中透出一丝曙光,昏暗的光线里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身边的沙发旁,真的有一个人半蹲跪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早就已经跟他道过“晚安”后进屋睡了的那个男生!
“啊——”
他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一拳朝着人影的方向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