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忽略个问题:那就是战争离我们并不遥远,只是平时,我们没有发觉而已。”——徐军
“ 陈沂生,男 23岁, 祖籍山东省沂水县,XXXX年11月入伍 。祖父 XXX农民,父XX农民……”连部文书李卫国接过履历表看了看,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陈沂生黑黢黢的脸膛有些紫红,他搓搓手,结结巴巴问道:“那个……那个……如果光荣了,抚血金能……能给多少?”
李卫国很为难,有些事情他即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但是为了不寒战友的心,又不得不回答这最现实的问题。挠挠头,从李卫国嘴里嗫嚅着说出一句话:“也许……也许能给不少……咦?怎么还没上战场,你就想光荣了?别胡思乱想,明天全连会餐,到时候你小子可悠着点,别说胡话。”陈沂生点点头,似乎想要再问些什么,仔细琢磨一下,摇摇头,带着一脸失落,离开了连部……
作为即将走上战场的部队——X团二营6连的战士起得很早。天还没亮,炊事班就将连里养了一年的肥猪宰杀干净,去皮刮毛,烧得滚开的沸水炖了足足两口大锅。司务长把所有帮手都打发走了,一句话:“都吃去吧,这里有我,保证让你们吃得满意。”说着,他眼圈就红了。
有的同志劝他:“你不用这样吧?咱又不是生离死别。”
司务长抹把泪喊道:“别他妈臭美!你当我难受什么?我是难受这头猪。那是我和炊事班长一手养大的,一年了,连个手指头都没舍得碰……”
司务长到底难受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有些话不能说,也没人愿意说。从接到作战命令那一刻起,每个人就不同程度流露着一种古怪。有些人先是在营房里四处转悠,每个角落仔仔细细观察一遍,就连厕所也要进去琢磨好半天,并且一边看一边说:“这玻璃是我刚入伍时上的,那时候,连里的厕所没窗户,白天上厕所都要加小心,不然绿军装都得变成黄绿军装……”说着,提起袖子将玻璃上的污迹轻轻拭去,动作是那么自然,一点都不做作。还有人反复清扫营房,一遍又一遍……有条件的人,则偷偷往家里打电话,一打就是半天……
每个人都在找寻着事情做,没有任何命令,完全是发自内心。大家现在不愿意说话,就连平时话最多的战士也保持着沉默。
陈沂生从凌晨忙到现在,将食堂的桌子摆了又摆,累得汗水淋漓。直到军号响起大伙无声入坐后,他才躲到一边。
大家依旧无语……
指导员冯刚对战士们这种表现很不满意,眼前并未出现电影中所看到的那种临战激情。据说,其它连队战士参战情绪极度高涨,不但个个豪言壮语,而且有的干部整天酝酿跟其他班排抢任务,以至于最后为了争夺主攻,发展到摔桌砸碗的地步。
和连长徐军对视一眼后,冯刚轻咳一声端起酒碗:“同志们!”巡视一下所有战士,他语调中充满了激情,“我们就要告别家乡父老,去反击那些侵我国土,辱我姐妹的畜牲。这,是我们的光荣!是军人的光荣!你们入伍时,是我和连长一手接的。我不管你们曾经抱着什么态度来参军,但是现在,你们必须打起精神!”略一停顿,“你们是不幸的,但又非常荣幸。不幸的是,在你们有生之年赶上了战争;万幸的是,正因为有了战争,才让你我感觉到存在的价值。咱当兵为了什么?难道就是想混个提干,混个农转非户口吗?如果是这样,你马上给我滚出部队,滚回你姥姥家!你们自己说,当兵是为了什么?”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战士们的情绪有点高涨了。
“对!”冯刚对这种气氛很满意,“国家现在需要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
“义不容辞!视死如归!血染沙场!”战士们涨红了脸,从喉咙深处发出咆哮。
“好!”冯刚的眼睛湿润了,“这才是我的好战友、好兄弟,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我为咱6连感到骄傲!”举起右手,冯刚向众人个敬礼,“生生死死的话我不多讲了,就留给那些作家去发挥吧!在座是老爷们的就把酒干了!”说罢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红着眼睛望着士兵们,“让敌国的鬼子生生世世记住:和咱中国军人交手,是他最大的荣幸,也是他最大的不幸!”
大家豪情万丈,纷纷学着冯刚把酒喝个干净。一碗酒下肚,每个人身上都暖了起来,在连长徐军授意下,开始动起筷子。
连领导巡回敬酒,没过多久,气氛便更加活跃,话也逐渐多了。
几名新兵端起酒碗围住徐军,带着委屈问道:“连长,我们入伍这么长时间,整天忙着政治挂帅,子弹也没打过几发,这次上战场,是不是……能管够?”
徐军摇摇头:“你们每个人只有120发子弹,要学会节省。到时候子弹打光了,可战斗却没结束,那就糟糕了。你们对开不开枪要做到心中有数,尽量用点射。”
“连长,我怕到时候,心里一哆嗦搂不住火儿……”
“你紧张什么?敌人比你还紧张,”冯刚接过话题,“你不杀他,他可要打死你。什么都别怕,就朝他前胸开火,那地方面积大,比脑袋好打。”
大家都笑了。
“可是……指导员,我听说他们从五零年就开始打仗,打了二十多年,那战斗经验……”
“什么鸟经验?他们那点经验也都是和咱们学的,要论起打仗资格,咱们是他老祖宗!”徐军大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