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犯困：录制结束了。
顾临把矿泉水瓶搭到公共休息室的桌上，选手们差不多全部散光了，只剩下两三个工作人员在此处收拾垃圾与残局。
刚发出一条消息，顾临的目光侧了侧，望见桌腿下掉得靠内的一张废纸团，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下，显然还未被发现。
他想也没多想，蹲身往宽敞的桌下伸了伸手。
摸到纸团后，他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懈怠地慢慢站起身。
嘭——
一声巨响，额头撞到了桌沿。
顾临表情痛苦地捂着额头，蹲着往后退了一步。
在一旁收拾文件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朝这边的桌子走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出奇漂亮的脸。
她看得恍神，一时间，连关心的话都忘了说。
在地上蹲着的美人还没卸掉妆，眉毛一拧，化了眼妆的精致眼眸半阖着，浓密的睫毛扑颤着，又缓缓垂下。
他试探着将遮挡额头的手挪开，皮肤很白，撞击后的红印也被衬得更红，瞧着颇为可怜。
再凝神一看，美人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捏着一团被捏扁了的废纸。
工作人员这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把声音压轻了些，柔声问：“你……还好吗？”
美人像是才注意到她在身旁，抬头时神情还有点困惑，好半晌过去，才终于使劲摇了摇头。
“……没事的。”明显憋着痛的声音响起。
被压低后显得挺软糯的嗓音响起，工作人员感觉心头好似被柔软的羽毛轻刮过。
刚刚响起的撞击声，光回忆起来她都觉得很痛。
她低头看了看，仔细观察了美人的表情。
很像疼懵了，目光很散，脸上也没了表情，不过没掉眼泪。
她思忖两秒，出声道：“纸团给我吧，我去丢。”
痛劲缓过来后，美人站起身来，比她高了半头不止。
美人摇了摇头，空着的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我马上出去了，可以顺路扔掉。”
工作人员抿了抿唇，有点八卦地笑了笑：“那是林嘉遇送你的吧？”
美人望着她：“要还的。”
年轻的女工作人员替不在场的林嘉遇辩解道：“他肯定是随便说说的呀，哪有送瓶水都要还的道理呀。”
顾临认真想了想，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
他离开前，又被叫住。
“顾临。”转过身时，工作人员对着他笑，“下一期录制见！”
顾临抿唇一笑，也应道：“下一期录制见。”
工作人员拿手遮住一边脸，小声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剪辑部实习，我回去跟她说，让她多在她的工作前辈们面前讲讲你。”
顾临没说话，表情像是没反应过来，还有些讶异。
工作人员：“不过，其实我说了是没什么用的，最主要的是你真的表现得很好，剪辑肯定会给你很多镜头的。”
他表现的好吗？
顾临听着这话，想起录制过程中几乎一局没打赢的游戏，总觉得很心虚。
“能被观众注意到的话，你肯定会红的。”工作人员笑道，“我追星的眼光向来很准的。”
-
把废纸扔到室外的垃圾桶后，顾临打开和经纪人的聊天界面。
上一条发出的消息还没有被回复。
顾临感到不解，又发出两条消息。
今天没犯困：你在哪儿等我呀？
今天没犯困：或者我自己打车回去？
按照顾临的记忆，他分明记得，经纪人说好了会在录制场地外一直等他节目录制结束的。
这一次，对面很快回过来两条消息。
经纪人：说来话长。
经纪人：你还没出去吗？
今天没犯困：嗯。
顾临想了想，摁着键盘又打了一句：因为你没回我。
经纪人：车在外面，你出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到这句话，顾临放下手机，心情十分困惑地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夺冠时刻》的录制场地租用了X市内五星级酒店的一层楼进行改造，顾临通过坐电梯直达一楼前台，视力不错的情况下，他隔着门看到了熟悉的黑色汽车，只是车旁没有人。
顾临在前台停了半晌，抬步想先出门。
下一秒，重新开启振动模式的手机在他手里震了一下。
顾临打开手机，手机的默认锁屏壁纸上，显示了姓名备注和简简单单三个字。
秦安：回头看。
不会吧？
顾临心头一怔，回过头去。
凌晨时，酒店前台的光线比较微弱。
身后离他一米远的男人背对着弱光，修长的身材锻炼得体，宽肩窄腰，逆光把英俊的五官轮廓彰显得更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算作是徒劳的遮掩。
毕竟繁荣城市的商场地铁里随处可见此人的代言海报与视频投放。
秦安抬手摘去墨镜，走近顾临，狭长的眼角似有似无牵出温柔：“头上怎么磕红了一块？”
两人实在离得太近，顾临退后一步：“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而后，他低了低头。
秦安手里握着把车钥匙，看着相当眼熟。
只有月亮点缀的夜色下，夏日的空气很燥热。
秦安脱下薄外套搭在臂上，为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顾临挨上座，车门随之轻关上。
他随手一摸，发现应当还剩着三包的薯片没了踪影。
驾驶座处，秦安握着方向盘，熟练地倒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使力下，手腕处的筋骨凸显。
凌晨三点的道路不如来时拥堵，昏暗路灯下，后视镜模糊的镜面，照出驾车人暗沉的俊朗面庞：“垃圾食品我扔掉了。”
顾临点点头：“猜出来了。”
秦安偏过头，眉眼微敛，望着他笑：“本来他们给我选了两个时间回国，我看了飞机票，随便挑了个离得最近的时间，自己飞回来了。”
顾临：“你等了多久？”
秦安：“什么？”
顾临：“你在外面等我等了多久？”
秦安转回头：“坐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吧。哦对了，我至少被五个人问了你是不是秦安。”
顾临听得噗嗤一笑：“你怎么回答的？”
秦安：“我说我不是。”
顾临：“没了？”
秦安：“我是司机，来接我们家大明星回家的。”
顾临笑了笑：“虚假。”
后视镜映出这一笑，坐在驾驶座的人也跟着笑。
秦安笑道：“我这一趟体验可太糟糕了，戴着墨镜口罩换了五辆出租车，顺便还进了趟商场，才甩掉一直跟在屁股后头的代拍和私生。”
综艺录制的酒店与公寓分别在两个区。
说完这些话后，汽车上了高速。
车速提快后，秦安开口，语气装得伤心无奈：“终于接到人后，竟然还要被骂虚假。”
顾临：“谁叫你非要一个人回来。”
秦安：“不值得你感动一秒吗？”
顾临低下头，望着手里的水瓶发了几秒呆：“我明天想吃蛋炒饭。”
稍作沉默后，前头嗯了一声。
车内静了一段时间，再度袭来的困意作祟，顾临在后座慢慢阖上了眼。
此时，秦安忽然道：“你一直拿着一瓶没喝过的水干什么？”
顾临意识混沌，用尾音向上卷起的“嗯”做了答复。
秦安：“庙里求来的？”
唤回一点意识后，这句勉强听清了。
顾临回道：“林嘉遇给的。”
秦安：“我能扔了吗？”
顾临认真摇摇头：“不能。”
车内又静下来。
半晌后，秦安缓声道：“我准备在y市买房子，你以前说过的很大很大的那一种。”
后头连轻微声响也没有。
秦安心下一紧，没敢通过后视镜看身后人的神情：“我就是想带你去看看，你要是喜欢的话……”
扑通一声。
宽敞的后座上，美人躺倒下去，泛红的额头撞上了皮质的座椅，痛楚传来，催跑了一小部分困意，原先昏沉的意识重新苏醒了过来。
他挣扎着睁开眼，对上秦安敛着笑意的眉眼。
顾临怔了怔：“你刚刚说话了吗？”
秦安眉头一动，看着他笑：“忘记了。”
顾临又问：“到公寓了吗？”
秦安点点头：“到了。”
顾临下了车，从车内的冷气里出来后，温热的夏风一点也不舒服，他看着眼前即将停到公寓地下车库的黑色汽车，心里默默同情被无情夺车的经纪人。
在他眼前，车窗缓缓打开，露出罪魁祸首的脸。
顾临想了想，问：“你真的没说什么吗？”
秦安笑了笑：“说你坏话呢。”
顾临困惑：“什么坏话？”
他刚刚什么也没干呀？
车窗合上前，秦安蓦地开口：“穿着我的衬衫去录节目，带着别的男人的水回来。”
下一刻，汽车倒完了车，开向了车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