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很冷,凉气撩拨着衣角。远处的月光已经藏匿在了云层后面,只剩屋顶的一排霓虹静静散在空中。
齐麟面如死灰,借着一点浅薄的灯火勉强看清了垂腿坐在边缘的人。
“没想到是我吧。”那人的脸阴沉的可怕,语气夹带着威胁与莫名的得意,“很高兴,你活到了最后。”
颤抖从手指传导到了心尖,窒息感笼罩着齐麟全身。
像是知道了结局一样,齐麟在心里默祷。
不要跳,千万不要跳。
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被紧紧钉在地上。诡异而寒冷的风顺着脊梁抚上齐麟的肩。
“你应该庆幸我并不打算杀了你。”男人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长远的痛苦与短暂的痛苦,哪个更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朵淡粉色的玫瑰,衔在唇间,“所以接下来,带着愧疚活一辈子吧。记住,大家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说完,仰头一跃,夹带着漫天飞舞的玫瑰坠入了无尽的夜空。
“我永远是你的噩梦——永远。”
……
“嘶——”
梦里挣扎的太厉害,齐麟一头撞上床头柜。发梢和胸口都已经汗湿,连指尖都黏糊糊的。
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好一会儿,他挣扎着扭过头看向窗户。天才刚刚破晓,窗外清冷的晨光从窗帘缝隙中逃逸出来,融化在洁白的床单上。
睡意被梦魇驱赶。齐麟深吸一口气,扶着床头坐起来,做了个简单的洗漱,把自己的心惊胆战尽数冲入下水道。透过淋浴房的玻璃门,他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狼狈,除了狼狈还是狼狈。汗珠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向下流淌,平日里深邃的眼眸也因为雾气蒙上了一层阴郁。
令人作呕。
他啪的一声捶到镜子上,镜子里的自己四分五裂,化作千千万万个他。
原来自己对自己也能做到相看两厌。
瘪瘪嘴,对着镜子穿上衣服,抬头拿领带时他看到了最上面一片碎镜中的他。
那是源自于噩梦深处的纯黑,从眼眸里弥漫。
镜中的齐麟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掐住了他的修长白皙的颈脖。
“活下去吧,没用的废物。”他对他说。
随即而来的是从胃里返上来的恶心。齐麟弯下腰,对着水槽干呕了一阵,再抬头,碎片里的他已经消失得再无踪迹,只剩下疲惫的自己。
电话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齐麟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显示是警察局局长。
当警察这一行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需要工作。齐麟揉揉眼,换上慵懒肆意的声调,“喂,我是齐麟,有事吗?”
“没事为什么要找你?”局长的声音也像是刚睡醒一样,“有人举报幸福小区的一户人家放了一晚上的音乐,已经达到严重扰民的程度了,你去看看。”
齐麟是刑事队的,但是因为最近一位私人藏主价值不菲的宝石被盗,青城派出所把警力全部放到了这个案子上,至于其他鸡毛蒜皮的民事案件自然落在了还在休假的齐麟身上。
“知道了。”齐麟换上警服。
“对了,今天派出所要来一个新人,你带着他见见世面,我刚刚和他打过了电话,他应该会在现场等你。”
幸福小区离齐麟住的地方没有很远,开着他的破桑塔纳也不过半小时而已。到达时太阳已经悬在了空中,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有一群中年妇女围在一栋深蓝色楼房下面。
很奇怪的是在这群清一水儿的妇女里,还掺杂着一个带着耳机的卷发少年。少年的头发暖棕,皮肤白皙,眼睛犹如溪水一般浅蓝,迎着阳光一照,流光溢彩。
看上去是个混血儿。
“警官,你终于来啦!”一个中年妇女看到穿着警服的齐麟走过来,激动万分,“就是那家,那家的音乐这晚就没有停过。”
“你先别急,先指清楚。”齐麟抬起头看向中年妇女指着的地方,“是十二楼没错吧?”
“对,就是十二楼。我和你说,那个男人真的是可恶啊,从几天前就一直放歌放到十一二点,后来我家老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去交涉过一次。好不容易消停一晚上,昨晚居然又开始了,一放还是一整夜。警察同志,你可得好好和他谈一谈,我这就带你上去。”
“先等等,”齐麟看了看表,“我等个人。”
中年妇女停住了脚步,“警官你要等谁?”
齐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等谁。局长只说了是一个新人,连是男是女都没有说,更别提新人的名字。
指尖按下局长的号码,还没接通,耳边就传来了炸响。
“前辈好,我是新来的刑警时乐,请多指教!”这个新人的声音就好像是个小喇叭,在背后一炸,差点穿透齐麟的耳膜。
略带不满地回头看去,就是刚刚看到的混血儿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