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如何缱绻纠缠,终究是梦,现世他第一次试着如此亲近一个人。
悬空的手离她腰侧极近,却未唐突。
姿势略微僵硬,齐辂放低小臂,掌心随意撑在她罗裙另一侧的座位上。
垂眸凝着她娇柔的睡颜,齐辂无声莞尔,绷紧的手臂放松下来,重新捞起小几上的书卷翻看。
不知过去多久,怀中温软娇香的人儿动了动,似要转醒。
环住她的手臂已然僵麻,齐辂仍匆匆收回,趁她清醒前,将她额角靠在他上臂外侧。
视线掠过她颤动的长睫,又快速收回,落在手中书卷上,他坐姿端直,神情专注。
萧青鸾抬手揉着额角,睁开眼。
目之所及,是熟悉的天青色衣料,登时清醒。
她霍然坐直身形,看看小几对面,又侧眸望向齐辂。
凤眸仍带着初醒的朦胧,质疑:“齐大人不是坐在那边吗?何时坐到本宫身侧来的?”
总不可能是她睡着时,自己跑到他身边,靠着他睡?
一时想不起来,她原先是坐在这边,还是对面,萧青鸾忍着轻微窘迫,凝视他。
“公主额头险些磕到车壁,所以臣自作主张坐过来,稍加照看。”齐辂合上书卷,从容自若,“并非有意冒犯。”
萧青鸾凤眸眨了眨,思绪有些转不过弯:“为何不叫醒本宫?”
“公主睡前曾吩咐,不许臣出声。”齐辂一脸镇定,眸光清湛坦荡,颇为心安理得。
是吗?萧青鸾觉得齐辂有些怪,又说不上来。
凝视片刻,萧青鸾想起睡前吩咐的话,心下暗叹,齐辂身为臣子,倒真是顺服周到,让人挑不出错,难怪短短时日,便受皇兄倚重。
“有劳齐大人照看。”萧青鸾道谢。
话说出口,她才发现,只把他当成寻常臣子,似乎没有那么难。
“此去江南,少则一月,多则两月。”齐辂开口道,“若走水路,最快半月便能到,不知公主晕不晕船?”
“不晕。”萧青鸾果断回应。
她虽未出过京城,却也曾乘小舟采莲,应当不晕。
说完,又有些后悔,走水路就没办法沿途打听陆修的消息。
萧青鸾咬咬唇,也罢,就走水路,找陆修本就是顺便,她要早些去江南收集国师欺君的证据!
“好,傍晚我们便改走水路。”
黄昏时分,云霞瑰丽。
运河上的游船富丽轩敞,厢房布置比昨晚的客栈好上许多,萧青鸾唇畔噙着笑,看茜桃、翠翘边忙碌,边算着还有多少时日能到江南。
游船缓缓驶离渡口,萧青鸾胸口闷堵,去甲板透透气。
正好齐辂站在船头,江风吹动他衣摆,勾勒出他优越身形,端得如圭如璋。
他望着远方江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小姐可有不适?”
游船上还有其他人,上船之前,萧青鸾便和齐辂商议,她假装是富家小姐,齐辂等人是护送她回江南的随从。
本来有些闷,萧青鸾吸了口气,正要说,却发现吹吹江风,缓解大半。
话到嘴边,咽回去,她没多想,只当是晚膳吃的不合脾胃所致。
冲齐辂摇摇头:“没有,本小姐就是想问你,中途还停不停岸。”
船上无趣,她想时不时下去看看沿途风土人情,也顺便打听有没有陆修的消息。
“游船需要补给,小姐若要买特产,靠岸时,属下可随小姐下去看看。”
萧青鸾颔首,转身回房。
入夜,所有人皆已睡熟,萧青鸾却捂着闷堵的心口,辗转反侧。
烦乱地踢开衾被坐起来,趿拉着软鞋,想打开窗棂吹吹夜风。
可刚站起来,胃里一阵翻涌。
萧青鸾捂住唇,匆匆冲到渣斗前,俯身吐出来。
“怎么了?”齐辂住她隔壁厢房,耳力好,率先过来。
“我没事。”萧青鸾虚弱地撑着榻边立柱,面色苍白,“你出去,唤茜桃过来。”
裙摆上沾染零星污秽,她本能不想让齐辂看到自己的狼狈。
是她说不晕船,他才走水路,可现在……
说话间,齐辂大步上前,将她横抱起来。
门口,行川和逐风双双等着,不明所以。
“小姐晕船厉害,我先带她上岸,你们几人去宁阳府等我。”齐辂简单吩咐几句,抱着萧青鸾快步走出船舱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