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僻静处,他随意倚着一处粉墙,将红狐面具往上掀起小半,露出小半张俊颜,如琢如磨。
随风轻扬的广袖抬起,天青色细布遮住薄银月辉,齐辂饮了一口酒,又把壶口塞好,动作潇洒疏狂。
金吾卫中,没听说过有身手这般好的,想来是国师府之人跟的他,把他当成同伙,还是放火小贼了?
重新戴好面具,遮住唇畔浅笑,齐辂拎着酒壶,大步朝自家巷口走去。
今夜虽无宵禁,到这个时辰,也已久不少行人兴尽而归。
前边便是巷口,齐辂掉转足尖,正欲往巷口走,忽闻身后一声轻唤:“表哥?”
嗓音柔婉,似江南春水,是他的表妹谢冰若,也是外祖母前两年便属意许给他的未婚妻。
大哥、大嫂带侄子侄女出府赏灯,三哥又不知去了何处喝花酒,母亲让他和表妹一起,带三嫂出来赏灯,被他婉言拒绝。
只一瞬,齐辂足尖已放正回来,步幅丝毫未变,继续大步朝前走去,越过巷口,恍若未闻。
“哈哈,表姑姑认错人啦!”
被十二岁的表侄取笑,谢冰若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她几欲落泪,恨不得赶紧回府,躲回闺房。
可她自小没了娘,又是父亲不要了的,江南尚且有外祖母怜惜她,京中齐府却有不少下人议论她配不上一表人才的解元郎齐辂。
春闱在即,恐怕齐辂很快便不止是解元郎,极有可能高中状元,她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竭力忍着,总算将泪意憋回去,听到大表嫂训孩子,谢冰若面上带着浅浅羞赧,柔声劝:“润哥儿并非有意,大表嫂不必苛责,是冰若自己认错了人。”
有马车经过,大少夫人把两个孩子往道旁拉了拉,谢冰若扶着丫鬟的手,往后退开一步,让出位置。
隐隐听到金吾卫的兵甲声,萧青鸾睁开眼,撩起窗帷一角朝车后望去,只看到队伍最后两名金吾卫,一忽儿便钻进国师府旁的巷道。
正要放下窗帷,又听道旁一声变声期少年的问询:“阿娘,国师府怎会走水呢?连金吾卫也赶来了,我能不能去看一眼?”
话音刚落,惹来爹娘一通训斥。
训的什么,萧青鸾没听清,她愣愣望着少年身后的侧影,纤婉如柳,风姿娇柔,竟是齐辂的表妹。
前世她强抢齐辂做驸马,坏了他们的姻缘,所以齐辂的心从未在她这里,他那般清傲的一个人,甚至养了外室,便是这位表妹。
萧青鸾长睫轻颤,凤眸泪光层蓄,下意识捂住小腹,她甚至还记得那日,眼前之人是如何柔弱地倚在齐辂身前,记得腹中孩儿一点点流失的剧痛。
即便后来谢冰若远嫁,齐辂陪她到老,萧青鸾心中比谁都清楚,齐辂只是对她和孩儿心中有愧,强迫自己补偿罢了。
旧事纠缠心口,越缚越紧,马车已然驶过谢冰若一行,萧青鸾仍攥着窗帷一角,僵在窗口。
倏而,她涣散的眼神又凝聚起来,定定落在道旁戴狐狸面具,提着酒壶的人身上。
又是他。
那般像,是她两世见过的,最酷似齐辂的人,虽然只是身形。
不,他不是齐辂,萧青鸾绷紧的心弦忽而松快下来。
他若是齐辂,岂会在上元夜丢下心仪的未婚妻,独自出来买酒喝?谢冰若又岂会认不出?
更何况,此处已过了回齐府的巷口。
察觉到萧青鸾的打量,齐辂猛然侧眸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