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自己不过才二十岁,前路还很长。温柔乡虽好,怎可长留恋?
她定定心神,解了腰牌,一路进了玄武门。
* * *
宫正司的夜,比别处更为漫长。
虽则已经入夜,监牢的冰冷石壁上,依旧处处燃着火光,照亮狭长阴冷的过道。
在暖香盈袖的宫中,这里的血腥味是那样刺鼻浓烈,以至于刘白象甫一踏足,便轻轻皱起了鼻子。身侧的长安立刻递上来一块帕子:“干爹,这里臭气太重,当心熏着。”
宫正司的狱吏已经迎了上来,恭敬道:“掌印大驾到来,不知有何吩咐。”
刘白象锁眉,他屏住了呼吸,被这味道刺激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不愿多说一句话。长安在一旁瞧着,立刻会意,径直道:“吩咐不敢当,这原是女官直管的衙门,我们掌印只是过来探望下王厂臣,有些话想要问他。”
狱吏不敢怠慢,抱拳说了声:“是!请随属下来!”
他领着刘白象等人走到走廊尽头,又下了一段台阶,才来到幽暗的地牢里,最末间囚禁的便是王安。
哗啦——狱吏解开了沉重的门锁,发出了铁链撞击的冰冷声响,王安躺在草席上,听见这声音微微抬起头来,狱吏秉烛过来,在石壁的凹槽处点亮,借着这一豆光,王安眯缝着眼,看清了来人,也不起来,坐在干草堆里吐了一口,啐掉了半根干草,苦涩地笑了:“掌印,劳您牵挂了。”
刘白象神色淡淡,回眸看了眼长安,长安即刻秉退了狱吏,只留自己和刘白象身处这监牢之中。刘白象拽过一条长凳,略拂了拂,撩起襕袍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道:“这里比起东厂的点心房要如何呀?”
王安挂着凄惨惨的笑:“干爹,您都把儿子送进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儿子倒是没吃什么苦,只是躺在这里听了这一天的鬼哭狼嚎。”
果然上头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嚎叫声,像是被烙铁烫熟了似的,惨叫着:“我招!我招!”
“您听,这般拷打,儿子想不屈死也不成了。”
刘白象道:“居安思危,你自己在刀尖上舔血,结了多少仇怨。你自己不审慎,就别怪别人无情。”
“那些文官?呵呵,干爹,你我不过都是太后的鹰犬,您还真觉得自己比我更干净些?我既已沦落至此,自知逃不出一个死字,就算在这个监牢里不死,流放到南京,恐怕也要死在路上,横竖都是死,索性跟干爹把话敞开了说吧,您今天把我赔进去了,文官们的下一个靶子又是谁呢?”王安说到这里,扫了一眼长安,“难道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子,也不掂量掂量他几块肉,够塞牙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