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中弥漫起诡异的沉寂,奚蕊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连脚都已经快没了知觉。
她心中发怵,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看着她这副模样,柳湘仪嘴角不自觉上扬,想来是太皇太后听闻过谣言有意磋磨,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隐隐舒缓。
“郡主所言极是,奚小姐这般三品大员嫡女,定是多才......”
话未说完箫云忆忽地剜了眼她,柳湘仪的笑意凝固在唇角。
方才这话似有捧奚蕊之意,想来是惹了郡主不快。
她讪讪改口:“但郡主也委实谦虚,郡主自然要更胜一筹。”
柳湘仪表面笑着,心里却腹诽这云忆郡主属实无脑,只喜欢听揶揄之言。
听到后半句话箫云忆才缓了脸色,她可以欲抑先扬,旁人却不行。
少顷,珠帘后终于传来了应答:“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奚蕊渐渐直身,却脚下一软差点没能站稳,好在跟来的江予沐及时扶了一把。
“今日灯宴,哀家原意就是给诸位世家才子才女一展风华之际,既然她们都说你才貌双绝,哀家倒是十分好奇。”
太皇太后的声音平缓且威仪,虽字里行间听不出喜怒,但奚蕊也明白这金口一出就是万万不能拒绝的。
她拢在袖中的手掌倏然攥成拳,背后隐有薄汗覆盖。
原先远远瞧着觉得太皇太后出手大方慈眉善目,现下到她身上怎得威逼沉沉压迫如斯?
“臣女......”
“蕊蕊。”江予沐忽地在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拳,“还记得《绒月》吗?”
怎么会不记得,奚蕊幼时的噩梦便是被娘亲逼着去学这支舞。
意识到江予沐的意图,奚蕊小脸一垮:“.......早就不会跳了。”
娘亲去后她就再也没跳过。
“你会的。”
奚蕊还想说什么,江予沐已然走上了前,她盈盈一拜:“太皇太后,臣妇自请为奚小姐伴乐。”
不待太皇太后回应,箫云忆便不屑出声:“嫂嫂已是出嫁之身还这般抛头露面,若是兄长知晓了,简直有损我安阳侯府颜面。”
江予沐脸色骤然煞白,单薄的身子依旧维持着请命的姿势。
奚蕊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对于自己还记得几个动作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上前就将江予沐拦到身后。
“郡主此言差矣,太皇太后办灯宴意在诸位切磋才艺,你说已婚女子不可参与,岂不是在质疑太皇太后?”
“你——”箫云忆气极。
“臣女不才,技艺平平,今日便献丑舞上一曲,只是可否得太皇太后恩典,让安阳世子妃为臣女伴乐?”
太皇太后眼眸流转,看到奚蕊压抑着愤愤时眼底淌过一丝笑意。
“准了。”
......
当奚蕊到侧殿换舞衣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可一想到箫云忆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跳,必须跳!
不过——
“阿绫,文茵,我记得当初娘亲教我跳舞时你们一直在侧对吧?”
“是的小姐。”
“那......第一个动作是向左还是向右?”
“......?”
......
奚蕊以为自己忘了,可当她脚步踏上那为她准备的舞台时,身体便仿若有了自己的思维——
她不记得自己首先转向的是左还是右,只觉得就该如此。
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倾洒在地,身着雪白舞裙的少女伴随着音节翩翩起伏。
青丝墨染,轻云漫步,时而宛若高飞的鹤闲婉柔靡,时而宛若蛰伏的雀身轻如风,就像那九天之巅凌空而下的神妃仙子,若仙若灵,云鬓雾鬟。
拧腰、甩袖、旋转,她的思绪似乎回到了娘亲还在时的亲自教导。
那时的她孩童心性,屡屡贪玩偷懒又被娘亲抓回去接着练,她不懂娘亲为何如此执着让她学舞,只会哭喊着嫌累,然后再来一次又一次。
也多亏这一次又一次——
她脑子虽然不记得动作了,可身体还记得。
记忆收回,奚蕊脚尖落地,那纷绕在半空的裙摆广袖同时落下,露出了她因着起舞透着红润的脸颊。
像枝绽放在冬日的梅花,摇曳生辉。
“臣女献丑了。”
一曲落,四周静谧地仿若无人,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忽地阵阵鼓掌声打破了沉静。
“原来奚爱卿的小女儿竟有这般风姿。”裴云昭领着众官而来,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他转头又问身侧人,“玄羿,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