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她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攒的全部身家。
大概或许应该......有个十两吧。
“文茵,你去将这些碎银兑成整两,然后给季公子送去吧。”奚蕊抱着匣子转过身,将其搁置在小圆桌上。
文茵点头就要伸手去接,可如何也拿不动。
“小姐?”她侧头就看到奚蕊手指正勾着木匣的另一边,“季公子今日走得这样快,不如......”
“不行。”文茵话还没说完便被奚蕊打断,她义正言辞,“做人可以穷身,但不能穷志,我们要言而有信!”
文茵为难:“......那您先把手放开?”
奚蕊哽噎,目光不舍得在那匣子里的碎银上留恋片刻,最终松开了手。
“拿去吧,记得一定要换成整银,别让旁人觉着我们堂堂大理寺卿府中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
*
纵然章勉在悠铭坊闹出得动静被‘遇袭’压过,但奚广平依旧知道了其中原委。
奚蕊自知逃不过爹爹的审问,干脆在用晚膳时自个儿承认了个干净。
“爹爹,您可别听章勉胡说,我与他之间都没见过几面,而见过的那几面也都是他来纠缠于我,您也是知道的,就像前不久在大街上他突然同女儿拉扯,后来您还禁了我的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本是底气不足想要装乖示弱,可不知怎得说到最后竟真觉得有些委屈。
这世道对女子委实苛刻,她自个儿承认心悦于谁要被说不知廉耻,被他人纠缠也要被骂朝三暮四。
就连自己的爹爹也是率先降罪于她。
可她分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又想着自己那全部家当都因着今天被赔了进去,奚蕊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见着她这委屈模样,奚奶奶瞬间心疼了:“哎哟,蕊蕊儿可别哭。”
“奶奶。”听到奶奶的声音,奚蕊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忽然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如何也止不住。
奚广平拧着眉听着她哭得神情愈发凝重:“蕊蕊你——”
“爹爹不要凶我。“奚蕊摸了把眼泪,小心翼翼地瞅了眼他,嗫喏出声。
“奚广平!”她一哽一哽的哭声早让奚奶奶心都拧作了一团,唯恐奚父多加叱责。
奚广平:“......”
“娘,我还没说什么呢。”
见奚奶奶冷哼,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让他十分无奈。
奚蕊能干出这些无法无天的行径多半来自于他娘的宠溺。
“蕊蕊,你今日当真不在悠铭坊?”
奚蕊吸吸鼻子点头,趁着抹眼泪的当头敛下眼底的一丝心虚。
这还是今天白日季北庭教她说的,若有人问起就一口咬定今日从未去过悠铭坊。
当时她本还有些犹豫,可在见着他的护院如此以物伤人于无形后,奚蕊便放下了心。
虽然她不知道季北庭是用了什么手段抹去了她的行踪,但后来官府的人去查章勉受伤之事时的确没有牵扯到她身上来。
是以,她的心虚不过稍纵即逝,盈满泪光的眼眶恰好模糊了她内心真实的情绪。
“今天女儿本是去琉璃阁买新出的山榴花胭脂,爹爹若不信,阿绫可以去取来给您检验。”
早已看不过眼的奚灵撇撇嘴,翻了个白眼:“五妹妹日日琢磨些胭脂水粉,也不知琢磨出了什么门道。”
“确实不比四姐姐每天舞刀弄棍有所获益。”奚蕊咬唇嘟囔。
奚灵拳头一紧:“你——”
“灵儿。”月姨娘心惊地扯住了她,然后小心翼翼地朝奚广平看去。
“好了好了。”奚广平不耐地挥手,“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能不能学学你们大姐二姐三姐安分守己,相夫教子?”
他越想越气:“你看看你们,一个当众悔婚,一个耍刀舞枪不成个小姐样子......”
“......爹,我不耍枪。”奚灵小声反驳。
“你闭嘴——”奚广平桌子一拍,伸出手指指点点,“我这张老脸都快被你们丢尽了!”
......
奚蕊埋头听着奚广平的数落,偶尔抬眼瞥过奚灵对上她瞪圆的眼睛。
她懒得和奚灵这等无脑之人过多牵扯,当下在手帕掩盖下留给她一个挑衅的笑容便移开了视线。
奚灵见此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上去同她打上一架。
哼,娇气包!
她们俩年岁相当,前后只差了几个月,而奚灵向来看不惯她这般矫揉造作的样子。
奚蕊的母亲崔氏是奚广平的发妻,但身子却不大好,是以他早年子嗣十分单薄,也因此抬了月姨娘。
月氏倒也争气,入门的第二年便有了身孕,生下了奚府的第一个女儿,翌年又怀了二姑娘和三姑娘,却始终没有儿子。
奚广平虽然着急却也没再纳妾,直到过了几年月姨娘再次有孕,与此同时崔氏也怀上了奚蕊,他本满怀希望地期待会有一个男孩,却不想依旧是两个女儿。
还是两个最不省心的。
奚广平数落累了,叹了口气:“蕊蕊,你母亲去得早,为父心知对你有所亏欠,但你也需理解为父所做都是为你好。”
奚蕊眼观鼻鼻观心,轻嗯了声没说话。
“你就那般看不上章家的小子?”他自认为这是力所能及范围内能为奚蕊寻的最好人家。
没想到父亲竟会这样问她,奚蕊愣了愣也很清楚现下约莫是最好让爹爹松口的时机。
“章公子仪表堂堂,出身显赫......”
违心言论果然说着都有些胃部不适。
“但却并非女儿良人。”奚蕊低眉顺眼,目光黯淡,“女儿明白男子纳妾实属正常,女儿不愿做妒妇,却也......却也更不想做那进门便要同五六七八个妾室相处的主母......”
奚广平:“......?”
“什么五六七八个妾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