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公爵松开她，垂眸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怎么这么娇气？”
小景瞪他：“本来就咬得很痛，不然让我咬你试试看啊！”
公爵沉吟一阵，点头：“好。”
小景怔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好”字，就见男人垂下黑发浓密的头颅，将脖颈暴露在她眼前。
他的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青蓝色血管格外清晰，小景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脖，脑袋一时有些混乱，心跳莫名加快速度，咚咚响个不停。
“不是想咬吗？”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他抬眸看她。
小景回过神，张了张嘴，犹豫着凑过去。
离得近了她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木质调又掺杂着一些腥甜的像血液又像果酒的香。
彼此的距离一点点缩近，在她嫣红的唇瓣触到他脖间的一刹，男人身形僵了一瞬。
小景睁开眼想确认，但面前的人一动不动，就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要咬吗？
她攀着男人的肩膀，长睫颤了两下，最后还是没办法下口。
“我又不是吸血鬼，才不要咬人。”她闷闷地说，松开肩膀想坐回去，底盘一个不稳，她身子朝前晃了下，唇瓣恰好蹭过男人的耳侧。
等她再次坐直，惊讶发现他的耳根竟然有一层诡异的薄红。
如果不是他皮肤太白，这淡淡的红也不至于这么明显。
可是，吸血鬼也会脸红吗？
小景诧异地看向他：“公爵，你……”脸红了欸。
话没出口，她就被他压着肩，按倒在柔软天鹅绒的床垫间。
公爵俯身凝视着她，狭长的眼眸红得近妖异，闪着危险又迷人的精光：“你不咬的话，换我咬了。”
小景啊了声：“还来？”
今晚不是已经咬过一回了吗。
他就她这么一份口粮，还不省着点，让她再多造造血。
似乎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公爵勾了勾唇，俯身低语：“今晚，换种方式咬。”
“以你们人类的方式。”
这一晚，城堡里的蔷薇花都开了，浓香腻人。
*
小景就算再懵懂，也明白公爵不单单是把她当做“食物”，更像是“伴侣”。
太可怕了，她怎么能成为一个吸血鬼的伴侣。
尽管他强大、英俊、对她大方，但她还是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趁着公爵白天睡觉，她寻了个机会逃跑了。
黑暗森林很大，她跌跌撞撞地跑，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脚掌被荆棘划破，鲜血淋漓。
尽管如此，从白天跑到天黑，她依旧没跑出这片森林。
夜幕笼罩，寂静的林子里响起野兽的叫声，小景缩在树旁，又冷又饿又害怕。
在一条毒蛇快要咬上她的脖子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袭来。
等她屏息看清眼前的状况，就见身形高大的公爵松开手掌，那毒蛇的尸体从他掌心直直坠落在地。
他拿出一块洁白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擦完手上的脏污，又换了条新帕子，蹲在她身前，慢条斯理擦着她脸上的灰尘。
目光触及她脚上的伤口时，他皱起眉：“痛不痛？”
小景本以为他要责骂她偷跑的事，心里慌得不行，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竟然问她痛不痛。
鼻头蓦得变酸，她嘴巴一撇，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痛，痛死了。”
“还有脸哭。”公爵板着脸。
但看她可怜兮兮的泪眼，终是放软语气，给她包扎好伤口，又将人打横抱起：“跟我回去。”
小景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由他抱回城堡。
用过丰盛的晚饭，换上舒适的睡裙，公爵将她带回卧室，淡淡问她：“下次还跑吗？”
语气平静又温和，像是在询问她明早想吃什么。
但越是平静的语气，越是让小景心里发怵。
这种情况下，她本来该顺应情势说“不跑了”，但人总是得寸进尺的。
想到他今晚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小景胆子忽然大了起来：“我想回家。”
压着尾音，一道锐利的目光投了过来，沁凉如冰。
小景硬着头皮：“我总不能一辈子在这里……”
“我对你不够好？”
“……”
小景被问住。
不可否认，他的确对她很好，华衣美服，珍馐美食，但她不想给他当一辈子口粮！
“还是你想回去嫁给约瑟王，做他的王后？”
“这倒也没有。”
她看过约瑟王的画像，可比不上Dylan公爵十分之一的英俊，而且她是政治联姻，为了巩固两国在前方战场的联盟，才嫁去约瑟国。
公爵面色沉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小公主。
按理说，不听话的食物，就该一口吃掉。不听话的宠物，就该饿着她、训着她，让她自己变得乖巧听话。
然而，他盯着她的面容，捏紧的长指又缓缓地松开。
“你需要冷静一下。”他也一样。
说完，公爵转身离开。
大门关上，蜡烛熄灭，古堡里一片黑暗。
小景恹恹地倒在床上，忧愁叹气，她要冷静什么呢？
她只是不想当食物，有错吗。
***
食物不高兴，尝起来的味道仿佛都带着若有似无的苦。
看着少女宛若一枝日渐枯萎的血色蔷薇，公爵终于松了口：“我放你回去。”
小景很惊讶，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但公爵说到做到，真让仆人把她送了回去，就像最开始，仆人把她劫回来一样。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她熟悉的明亮的寝殿，不再是阴森灰暗的城堡。
父王和母后抱着她喜极而泣，知道她在外的经历后面面相觑，擦干眼泪，一脸严肃交代：“这事不能往外说，我们会对外宣称你在庄园养病。等你恢复，还是要嫁给约瑟国王。”
小景知道，这是作为公主的使命。
然而照镜子时，她忍不住抚上脖间那日渐淡去的疤痕。
曾经，她是那样希望这疤痕早点消失。可现在，她怕这疤痕消失后，连同在黑暗森林里的那段记忆也一同消逝。
她好像有点想那位公爵大人了。
唉——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大概已经找到新的口粮。
他也会像对她那样，去对新口粮吗。
一想到这，小景心里酸溜溜的，眼底的光彩也逐渐黯淡。
她抬手放在胸口，感觉那处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儿。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病了。
……
转眼间，到了小公主随仪仗嫁去约瑟国的日子。
婚宴的晚上，金碧辉煌的王宫里歌舞不断，大鼻子的约瑟国王笑着牵住她的手，喊她“我的王后”，又捧着她的脸，要亲她。
恍惚间，她想到Dylan公爵拥吻她时，会嗓音低沉地喊她“我的小公主”。
低语呢喃，如刻进骨子里的咒语，挥之不去。
在约瑟的嘴唇凑近的一刹那，小景推开他：“不要！”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她拎着繁复的裙摆，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Dylan，Dylan，你能听见我吗。”
“我不想嫁给约瑟。”
跑出辉煌深长的走廊、宫殿大门，避开宫廷守卫们的追捕，小景蹲在圣玛利亚的喷泉雕塑下，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任由泪水洇湿裙摆布料。
她小声喃喃：“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她真是疯了，竟然喜欢一只吸血鬼。
冷不丁的，身后忽的一阵冷意袭来，裹挟着独属于男人的冷香：“这有什么好苦恼。”
小景回过头，错愕地盯着那张深邃的俊颜。
他垂眸看她，目光炽热而深情，宛若千万朵蔷薇在他眼底的火焰熊熊燃烧，“既然不愿意当王后，那做我的公爵夫人，如何？”
心跳忽的加快，小景眨了眨眼：“那你……你还咬我吗？”
“咬。”
公爵眉梢微弯，揽过她的腰肢，覆上她的唇：“以你们人类的方式。”
-
“王后——”
“公主殿下，你在哪？”
“噢我的上帝，那是什么？！”
漆黑夜色里，两道身影迅速略过天际。
有人在地上捡到一根精致的宝石项圈，那是王后脖子上戴着的，他们在晚宴上都看到过。
从此，这片大陆上又多了一桩传说。
在国王与王后的婚礼上，贪婪无耻的吸血鬼抢走了美丽善良的王后，不但将她的血液吸干，还将她的躯体埋在古堡墙角，滋养那数之不尽的蔷薇。
“母亲，故事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古堡阳台上，黑发红眸的小男孩好奇看向美貌贵妇。
小景微笑，摸摸他的头：“半真半假吧。”
婚礼私奔的那夜，他的确吸干了她的血，又让她吸食了他的血，完成血族最为庄重而正式的初拥仪式。
从此，他们融为一体，血管里淌着同样的血。
至于传说里的其他细节……
看了眼逐渐暗下的天色，小景将故事本合上，朝小男孩轻笑：“你父亲应该醒了，剩下的你去问他吧。”
蔼蔼暮色里，母子俩手牵手，向着灯火通明的厅堂走去。
这万籁俱寂的夜，属于一家三口的美好时光才刚开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