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莹莹和沈如瑾在偏房里谈了许久,眼见着皇帝也没有放沈如瑾回家的意思,她也就不便多作停留。
只希望自己今夜说的这些话,沈如瑾真的听进去了。
在其位谋其政,做到了一国宰辅,他便不能一心只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了,若真如此,再大的家族,也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候。
“大人早点歇息一下吧,我就先回去了。”
郭莹莹对着沈如瑾微微躬着身子行了个礼,随后转身走到门外,沉默了许久的沈如瑾突然发声:
“谢谢。”
极其简短的两个字,却像是被人用鼓槌重重地敲在了郭莹莹的心上,她停下脚步怔了怔,随即转身用嘴角抿了一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
“大人不用客气,轮公论私,我救大人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那云淡风轻的语气,惹得沈如瑾原本有些微翘的嘴角渐渐的收紧,面色变冷,转身过去不看她,只冷冷的抛下三个字:
“你走吧。”
郭莹莹见他脸色变得这么快,不禁一头雾水的转身继续朝着门口走去,刚出去就见到皇帝身边的内官提着灯笼过来了。
“李公公。”
郭莹莹快步走到院子里迎接,随即福了福身子,朝着来人行了个礼。
“丞相夫人好。”
那公公也十分客气的回了个礼,随后拿出一个锦盒交到郭莹莹手里,还用有些尖细的声线说道:
“皇上说青云公主时刻感念丞相夫人的恩情,今日便送夫人一支金簪,请夫人带着丞相回府禁足三个月,还望沈大人深刻反思,切莫再生事端。”
“妾身谢过公主和皇上。”
郭莹莹跪地接旨,直到目送李公公离开,才转身又回到了偏房门前,站在门口对着屋子里的沈如瑾说道:
“大人,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一丝的波澜,手里紧紧的攥着装金簪的锦盒,见沈如瑾出门了,才像是脱力般的软软握着,整个人也变得沉默。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宫门口,远远的就望见了堵在门口的一大群人,郭莹莹将眼神别开不看他们,还逐渐与沈如瑾拉开了距离。
“瑾儿!”
刚到宫门口,一个老太太就朝着沈如瑾扑了上去,随即一群人就围着上去了,嘴里还不断念叨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完全忽视了郭莹莹的存在,就像是她不曾存在过,而她也识趣,自己走的远远的,绕过吵闹的人群,静静的离开了吵闹的宫门。
最近的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夜里也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寒凉,但是郭莹莹依旧是坐在马车里周身发冷,满头疑惑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又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随后催促着车夫快点回府。
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在宫灯映照不到的地方,沈如瑾才缓缓的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对着眼前喧闹的沈家人说道:
“一切安好,大家都先回去罢。”
夜风拂过他的眉眼,带着他此时强烈的念想,落在了郭莹莹身上,一起回到了丞相府。
“小宜,给我加一床被子,我觉得有些冷。”
刚回到卧房的郭莹莹还是觉得很冷,于是随口吩咐着下人准备,自己则坐在软榻上打开了公主赏赐的锦盒。
金色的蝴蝶簪随即落入眼帘,金簪在昏黄的烛光下还泛着金色的光泽,拿在手里抖了一抖,手中的蝴蝶还会颤动,像是真的活了。
这若是戴在头上,便会一步一颤,像是蝴蝶在头上飞舞吧。
好看是好看,但是郭莹莹的欣喜似乎只有那么一瞬,随即将金簪放回锦盒,交给小宜收了起来。
宫里赏了东西又卖了个人情给她,将沈如瑾放了回来,无非就是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拿和亲的事情说事,她与宫里已然两清。
如此明明白白的交易,倒叫她有些不习惯。
在榻上躺了一会,觉得有些烦躁,便起身想去沈如瑾的书房看一会午门乱政的卷宗,想找出更多的线索。
她是没想到,仅凭一个何平,就能同时将京城,东南和北境三个地方全都卷进去,一时间觉得混乱的很,心里的烦躁不禁又加重了几分。
但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在去书房的路上,见到了不远处的大堂里灯火辉煌,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争吵的声音,于是鬼使神差地就过去了。
待郭莹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大堂的后面了,从缝隙里瞧见了是沈家那一大家子人,一个个面红耳赤的争吵着。
坐在北面的沈如瑾面色阴冷,已经看得出来是极其疲惫加上不耐烦了,但是又不得不听着屋子众人的纷争,眉心皱起也没人关心。
郭莹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心里觉得沈如瑾有些可怜,虽说是天下第一士族的当家人,但是后来她才发现,他年纪轻轻就被推上一朝宰辅的位置,不过是沈家想借着宰辅的权力,来挽救已经出现颓势的沈氏家族罢了。
从头到尾,沈如瑾更像是一个被家族前程制约着的傀儡,他的肩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和使命,而这些大多是那些家族里不务正业、妄想坐享其成的人强加到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