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瑰没有多想,警局离姨妈家并不是很远,正好她可以先去走路过去打工,老板最近一直在店里待着,梅瑰到店里的时候步入中年的老板正坐在收银台吃他最喜欢的小饼干。
梅瑰打了招呼,去后面换上了便利店的工作服,老板让开了位置继续吃着他的小饼干,手里拿着报纸心不在焉地看着,偶尔打量一眼站在收银台那的梅瑰。
她今天编了蝎子辫垂在脑后,秀美的侧脸像是橱柜里的娃娃一样泛着瓷白的光,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小饼干走过去靠在台子上和她搭话。
靠近了就更能看清梅瑰的容貌,她长相是西方人都能感受到的精致,杏眼圆润,挺翘的鼻梁下嘴唇殷红,并不艳丽的五官组合在一起透着乖巧柔和,说话时,带着点江南水乡的软调,老板喝了点酒,看看面前的女孩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宽厚的手掌挪动着,很有目的地朝着梅瑰的手摸去:“你的皮肤真嫩……”
梅瑰眼疾手快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嘴唇紧抿,冷静地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这里有监控,你再这样我会直接报警。”
或许是报警两个字将男人的酒意打醒,他瑟缩了一下手掌,改挠了挠脸上青色的胡茬,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模样离开了收银台,嘴里轻嗤:“就你这样的,我还看不上。”
梅瑰舔了舔嘴角:“那就好,希望您记住这句话。”
因为这件事她的心情很是低沉,和老板签订的合同下个月才到期,她心里厌恶又防备了起来,如果他再敢动手动脚,违背合同也不干了。
好在老板被警告了之后就离开了便利店,也许又去酒吧喝酒了,梅瑰整理了货架,今天的客人不多,快到六点的时候,她就换掉工作服,锁上便利店的门往回走。
天上飘了点小雨下来,梅瑰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凉飕飕的,她抱紧了手臂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清幽小路转出,眼前的广场人群密集地像是早晨沿着日光飞翔的那一片鸽子,他们手里拿着荧光棒一样的东西,一群年轻人在傍晚时分开始了他们的狂欢。
梅瑰将下半张脸捂在了自己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周围,她试图去感受他们的快乐,但一旦被其他人注意到了,梅瑰又飞快地用她的长睫遮盖住自己的目光,假装看向别处。
带着兴奋的意大利语被她的耳朵捕捉到,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声音将这座被称之为翡冷翠的城市展现得淋漓尽致。
天上渐渐凝聚起乌云,风陡然刮起,梅瑰抱紧了自己的毛衣外套,但还是感觉有冷风往她的袜子里钻,沿着小腿爬上去,长裙里的小腿起了鸡皮疙瘩。
她背对着风,那首曲子的音调并没有因为冷风的侵袭有半点变调,梅瑰看着他们长大着嘴,笑着,唱着,也跟着呼吸了一口气,额角的碎发抚摸过眼角,她眯着眼看向视线里能触及到的最高钟塔,此刻,正好响起了整点敲钟。
风裹挟着乱七八糟的气味飘向了钟塔,有高浓度酒精的气息,也有孩子的奶味,花香,面包香气,这些混在一起的气味到处窜动,透过钟塔里的一扇半开的小窗钻了进去。
在这狭小的钟塔房间里,刷着浓厚色彩的墙漆,没有灯,因此在这样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阴沉沉,连带着被新鲜玫瑰包裹着的,坐在软皮质做成的椅子上的白发男人看起来格外阴森,可惜他长了一张俊美雪白的脸,像油画里古老的贵族端坐在那里,安静地闻着玫瑰花香。
当外面那股混杂的气味爬到他鼻尖的时候,他极其不耐烦地皱起了眉,血红的瞳孔被耷拉下来的眼皮掩盖了一半。
玫瑰的气味不再纯粹。
他起身准备去合上窗户,手指刚抬起,一股特殊的气味如同一根燃烧的火柴,钻进了他最隐秘的角落,落在一堆干燥的木柴里,哗的一声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把火燃烧在他的大脑里,火势又急又快,没一会那堆木柴烧的一干二净,火也很快就灭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这座钟楼,黑色的袍子掩盖住他矫健的动作,没有人看清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吸血鬼跃下钟塔的动作,他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人群,试图再次嗅到令他浑身战栗的气味,但周围的气息太过驳杂,他一时间调动感官也被湮没在其中,脚步也跟着放慢了下来。
他的样貌令周围人惊叹,举手抬足之间难掩骨子里的优雅,如果不是他生人勿进的冷漠,可能早已经被搭讪很多次了。
身上的黑斗篷随着风荡起优美的弧度,犹如无人踏入的森林里,为了追寻藏匿起来的猎物,粗壮的蛇身游走在花草丛中,黑金鳞片刮破树叶,吐着信子去品尝残留下来的香甜气息。
他最终寻到了源头。
他站在了那幢独立的小房子后面,二楼的窗户不知死活的大开着,令他食欲大开的味道灌入他的鼻腔,他像是吸食海-洛-因的瘾-君-子,扬起的喉结急不可耐地滚动着,只要他想,只需要轻轻一跳,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房子里,将尖牙轻而易举地扎入那个人的血管中。
披着黑斗篷的男人站在铺满石子的街道上保持仰望的动作,兜帽下泄露出的下颌线绷紧,似乎是忍耐到了极致。
天气变了,梅瑰搓了搓胳膊回到自己房间,她探出头看了一眼窗外,石子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关上了窗户,打开红木桌上的台灯,蜷缩着翻看书本上的内容。
风刮动着窗户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缩在床上的梅瑰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窝在小床里不去管旧窗台发出的呻-吟。
深夜——
窗帘被轻轻掀开了一角,苍白修长的指骨搭在玫瑰色的窗帘边缘上,仿佛是最好的工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