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说的话未说的话，无衣心下都知道了。可她一想起李凤鸣昨天对自己冷着那张脸，就没办法确定哪个李凤鸣才是真的。

解药的事他知道了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平安扣是她九岁去廊州之前送给李凤鸣的，她还以为李凤鸣忘了。

闹了半天人家记着呢，就是不想搭理你。

无衣想想就生气，心道，真真是狗咬吕洞宾，还要将我送进天牢，哼，老娘真是瞎了眼，才会拿他当小弟！

进门迎面撞上李凤鸣，他还是臭着个脸。

无衣才不想让他觉得可以左右自己心情，她眉头一挑，堆起笑意两步蹦哒到李凤鸣眼跟前，歪头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不会是专程在这里等我吧？”

李凤鸣看见无衣出现又是开心又是焦躁，开心能再看到她，焦躁她竟然没跑。

一听无衣说话他又生气了，自己一颗心被揉扁了搓圆了，偏生无衣还跟没事人一样。

更令他生气的是，他竟然生气了。

李凤鸣背手站着，冷着脸没有丝毫笑意：“你是朝廷钦犯，私自离开就是逃狱，罪加一等。”

无衣恨的牙痒，眯眼继续笑道：“那就加好了，死刑？还是翁狱城终身□□？随侯爷的便，反正惹侯爷讨厌，活着也是给侯爷添堵。”

李凤鸣听着无衣一口一个侯爷堵的心口疼，他是哑巴吃黄莲，肚子里百转千回，脱口却不知要怎么解释，一时慌道：“没有、没有讨厌。”

什么叫没有讨厌？无衣正要问，只见李凤鸣慌慌张张走出屋子，站在门口又回身道：“衣服，给你放在床上了，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穿的黑衣。你说，你喜欢穿黑衣。”

李凤鸣说完便走了，留下一脸懵的无衣看看床上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摞衣服，再看看空空如也的门口，自言自语道：“那不是喜欢，那是懒的洗。”

她走到床边，将衣服拎起。

红花细纹滚边，黑锦裙裳，腰缠绞花银流苏，中衣暗红镶边，里衣白色丝绸。

无衣一件一件看过去，突然就羞红了脸。

衣深处裹着一件粉色绣白梅心衣。

更离谱的是，心衣还有个口袋，口袋里装满了新鲜的映山白花瓣。

无衣有些懵，她不由摸了摸自己胸口，确实是没有穿心衣的，所以李凤鸣确实给她脱了衣裳发现的吗？

她将心衣攥进手里，手往上抬了抬，下巴窝进去，好香。

这香味让她想起林飞红。

那是她随林飞红领完胭脂令去廊州的路上，每晚她都能和林飞红睡在一起，她小嘴歇不下来，像是好几辈子没说过话，从谁家的小子长得好看，什么颜色的衣服她最喜欢，到谁和谁偷偷相好。

林飞红问她：“我的小无衣长大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小无衣躲在林飞红怀里，手臂缠着她娘的脖子，骄傲地说：“我长大要成为娘一样的人。”

林飞红笑笑，捏了捏无衣的鼻子，道：“那有什么意思。做你喜欢的事，成为自己，不是任何人，那才有趣。”

小无衣不懂，林飞红继续道：“小傻瓜，总有一天你会做到的。成为别人太辛苦了，娘今生最怕的事，就是看见无衣辛苦。”

小无衣兴奋道：“那无衣的志向就是做一个不让自己心苦的人！”

林飞红笑着解开里衣，露出白色绣五色胭脂花心衣，散落出无数花瓣，落入无衣长长久久的梦里。

可惜再次回到青梅山庄后，无衣便没有穿过母亲送给她的心衣了。

一是日日跟师父相处，清洗晾晒都怪尴尬。二是她怕穿坏了。

无衣捧着李凤鸣送的心衣，激动的说不出话，她抱在怀里，往后一倒，在床上滚了两圈，嘴角不知怎得就是落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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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乘住在驿站最高的紫云楼上，楼有三层，一层雅致，陈列着琴棋书画，二楼琳琅，摆放着胭脂首饰各色衣物，三楼通着云桥，向左遥见裁风台，向右连着剪雨亭。

青衣侍女撩起竹帘，李凤鸣抬脚便进来，一见坐中女子笑道：“我瞧你要去了伴君里还这幅排场，八成是要被李承忠撵回来。”

李千乘不恼，她坐的端正，未见哥哥来自己也不动筷子，看见哥哥来，心里高兴，却也不露声色，道：“到什么山拜什么庙，这点子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凤鸣落座，笑叹：“这又是何苦。你自幼嘴巴叼，肉汤里不能见一点油星子，粥要文火炖两够时辰，豌豆要吃最脆生的。什么都可将就，饭菜不和脾胃，那是要生病的。”

李千乘笑：“哥哥记性倒好，我还以为哥哥只记得旁人冷热，不记得还有个妹妹呢。”

这话倒提醒了李凤鸣，无衣受伤前几天不能大补，越发瘦的骨头都出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他见这满桌子菜肉菜汤饭糕豆羹粥应有尽有，忙招呼侍女上来，每一样都拨出一半。

李千乘抬手将侍女按住，向李凤鸣：“哥哥不陪我吃饭吗？”

“不是不是，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