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再走进屋里时,周析已经将信丢进了火炉里。
春生进屋后说:“六殿下的家将,方才一直在府外看着。”
周析也不意外,嘴角提了提,“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春生便接着安安静静地将桌上礼物一份一份放好。
周析忽然又沉声:“你不必在意,我说过了,我的病,与你无关,是苏玉俍他死性子,从不愿听我的话。”
春生手上还抱着苏词青给周析做的那件狐裘,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周析,眨了眨眼,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又继续往里走去。
周析目光留在了那藤盒上。
他忽然想起,苏词青第一次做杏仁糊的情形。
那时苏词青不过十岁左右,那日非要拉着周析到小厨房里陪她做这杏仁糊。
周析当时看着苏词青鸡手鸭脚的,好几次想要上前帮忙,苏词青却都将他推开,只让他坐在一边看着。
直到苏词青将一碗热腾腾的杏仁糊端到周析面前,她才笑着说:“哥哥你尝尝,这个够不够甜?”
周析当时才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回答,苏词青双手托着腮,蹲在他面前,嘟着嘴又说:“哥哥被他们笑话,虽然面上看着不在意,心里也是苦的吧。不然大家都说男孩子不爱吃甜食,偏偏哥哥就这么爱吃。”
周析那时心里顿了顿,可是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舀了一勺,摇头吹开白烟,送到苏词青嘴前,温柔地笑着看着她。
苏词青也开心地抿嘴笑了笑,吃下后又对周析说:“哥哥你吃,锅里还有呢,你先吃!”
周析之后没吃几口,苏玉俍便走了进来。
周析和苏词青赶紧站起来,苏词青立刻笑着说:“兄长是不是闻到味儿也赶来了,正好给兄长留了一碗,本还想着等兄长回家了给你端过去了,这正好...”
“上月大夫不是说了,你不能再吃甜食了吗?”苏玉俍边往周析处走去,觑了他手中还剩的半碗,边责怪道,“今早在学塾还听见你咳痰,这会儿你又吃上了不是?”
苏词青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担忧地看着他们二人,小声地说:“贤卿哥哥...你怎么不早说呢...”
周析这时却先对苏词青温柔笑笑,说:“没事儿,以毒攻毒。”
然后又回头看向苏玉俍,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嗯,以毒攻毒。”
周析如今再看这包好的杏仁粉,藤盒最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做杏仁糊的方子。
周析没有说话,转身便往外慢慢走去。
春生这时走到周析面前,问道:“先生要用膳了吗?”
周析疲惫笑笑,说:“好,你是准备了玉俍大哥那份了吧?我也用不完,你收拾一下,一起吃吧。”
天色尽已沉下,长春府门前,梁靖和李若愚从马上跃下,便立刻有两名家仆从里头小跑出来替他们牵马。
二人本已跨过门槛,梁靖忽然又转身走到一门童面前,问道:“没人送东西来?”
门童一脸茫然,摇摇头:“没...没有...”
梁靖皱了皱眉,脸上有些不悦,往里走了一步,又退回来,再次冷声问道:“千秋府那边没人来过?”
门童吓了一跳:“没...没有...”
梁靖脸色又沉了沉,臭着脸就往大步走去。
李若愚在一旁莫名其妙,跟上便问:“千秋府欠你东西了?”
“没有!”梁靖怒声。
谁知他们还没走过院子,身后忽然又有人快步跟了上来。
两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只见梁靖其中一位叫八月的家将来到梁靖面前,单膝跪下,双手作揖。
梁经立刻道:“说!”
八月赶紧回道:“徐国那边派来的外使苏玉俍只在千秋府里留了片刻,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之后再没回去。”
“没过夜?”梁靖脸色似乎好了些。
“没有,”八月立刻回答,只是话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一脸难色地又说,“啊...这...这会儿不也还没到夜...”
“那你还杵这儿干嘛!还不赶紧给小爷我盯着去!?”梁靖不等他说完,怒声又喝道。
八月不敢再多说马上就离开了长春府。
李若愚越发没看懂这是怎么一回事,瞧着梁靖一脸怒色地往里走,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李若愚跟到他身边,满腹疑惑地问:“哎不是,我说...我说人家这千秋府这会儿跟你又结哪门子的仇了?人家周先生在苏家长大,这会儿苏家的人到咱汝平了,好不容易能见个面,关你什么事儿?”
梁靖头也不回,愤然道:“小爷我就是看他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