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停下转身,华内侍早已来到他们面前。
颔首行礼后,华内侍便对着梁尧毕恭毕敬地说:“太子殿下请留步。”
梁尧梁裕对视一眼,梁尧问:“华内侍有事?”
华内侍立刻微笑道:“大王让太子殿下到书房一叙。”
梁尧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
梁裕甚至立刻要追问大王可有说明缘由,但却被梁尧及时拦下。
“二哥你先回去吧,”梁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华内侍,“烦请内侍带路。”
往覃王书房走去的一路,梁尧思绪繁杂。
直到快要来到门前时,他才忽然低声问身边华内侍:“父王这几日,可有得到什么新玩意了?”
华内侍在宫中行走多年,有些话,一听便知当中深意。
他微微笑笑,一直颔首,碎步前行:“早前殿下您从徐国请来的周先生,那日在阴山馆大放异彩,大王自然也是甚觉好奇,便让人从坊间搜罗了不少周先生从前文作词赋,这几日便是在阅读着呢。”
梁尧一听,心中立刻明白,没有再说话。
一进覃王书房,便看到覃王正站在书案后,垂头看着案上一份字画。
梁尧刚想行礼,覃忘却头也不抬,招呼道:“子铖,来,过来看看。”
梁尧不敢怠慢,满腹疑惑便往覃王身边走去。
只见书案上那幅字画,上面题道:
广寒树下诞,皇母赐尊颜。扬手无意卷仙袖,月娥嗔,天性轻浮,天难容,应试人间疾苦,后自惭。
吴越两不留,范公得长青。且试人间春与秋,世人责,自命不凡,地难忍,且问阎王安否,本自傲。
字画的左下角,留有落款。
周贤卿,年十六。
周析自命不凡,恃才放旷,狼子野心,街知巷闻,梁尧早在将周析请来之前,便已经知道。
那日在阴山馆中,周析的一番说辞,他是越发感慨。
而今日再见周析这幅文作,他更加是心中一震,许久不能说话。
覃王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慈祥说道:“这位周先生,的的确确是位人才,甚至比起当年辅助在孤身边的三位,还要更加引人瞩目。”
梁尧一时之间摸不清覃王这句话背后深意,不敢立刻回答。
覃王又对梁尧说:“听说那日周先生阴山馆才华毕露之后,是有不少人来找你,想要和他认识交流,可有此事?”
梁尧顿时便明白覃王话中之意。
君王为父,望的是自己孩儿可以得到才人相助。
但是君王,更加是君,是王,忌惮的,更加是自己孩儿的野心。
梁尧一听,脑海中立刻回想起前几日周析特意命人前来嘱咐的话,心中不由一声冷笑。
他立刻谦虚回答:“周先生才情横溢,那日之后,确实有不少城中学生,甚至同僚前来,想要拜访先生。只是先生这几日不巧感了风寒,一直在千秋府上,并未见一人。先生也跟儿臣说过,若有人到儿臣门上,想要借故拜访先生,是应老者尊以待,贤者敬以待,后者礼以待,乱者重以待便是。”
覃王听后,心中略有意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回头瞧了梁尧一眼,才边将桌上字画收起,边压低声音道:“这位周先生,自然是才高八斗,为父当时也支持你将他请来,便也是希望你身边能有得力之人...”
覃王顿了顿,余光扫了梁尧一眼,才继续道:“只是他始终是徐国的人,在徐国又是在苏家门下长大,更有和徐国太子自幼情谊,你自己也是要注意些。其余的,有些分寸,你也要知道把握好...”
梁尧一如领教。
“孤也老啦,如今膝下,也就你们几个孩子了,”覃王将字画卷好后,便递向华内侍,“有些事情,孤经历一次就够了,不希望再见到第二次了,你明白吗?”
梁尧心中自然知道覃王话中之话,连连点头应承。
当年备受世人瞩目,备受覃王宠爱的钟平侯梁攸,一夜高台落下。
钟平侯那件事,多少无辜的,有辜的人都被牵涉进去,多少势力一夜之间溃散。
覃王不愿再重蹈覆辙。
也没有任何一人,再愿意重蹈覆辙。
之后覃王也没再多说,梁尧也离宫而去。
今日宫里宫外,人人自危。
而那位在风口浪尖的周先生。
却是在千秋府中,烤了一日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