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析所求的,不过是昙花一现。
就像他们瑔廊周氏,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而这时留下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周析皱着眉转头看去。
天上不知从何时起,竟是飘起了白雪。
乃今年初雪。
春熙楼的大门终于从里打开,梁靖摇摇晃晃地从里头走出来。
芹姨扶着梁靖,不停想要将他留下。
但梁靖脸色明显烦闷,一手甩开芹姨,便往街上走去。
见着他醉意醺醺的模样,芹姨生怕这一路上梁靖又忽然发什么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到时候怪罪下来,受牵连的还是自己。
芹姨便吩咐小厮赶紧到李府将李二公子请来。
之后没有人再跟着梁靖。
梁靖一个人走在怀阳道上。
洋洋洒洒的飘雪落在他身上,又挂在了他身上。
他本来就不怎么能听见,加上此时又酩酊大醉,自然就不知道,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周析踩着梁靖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跟着。
他们从无双楼下经过,二楼的段名生看着路上二人孤零零的背影,忽然仰头,又是一尽杯酒。
酒杯再次落在桌面时,他低声骂了句:“有病。”
桌上杯樽双皆空,之后段名生也离开了。
梁靖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时不时也踢起一点雪花。
他一直垂着头,口中喃喃不停。
周析勉强能听到,什么“周析”,什么“疯子”,什么“有病”,什么“千刀万剐”。
还有什么,“小爷我不喜欢男人”。
周析始终没有上前,就是这样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不声不响地跟在梁靖身后。
只是梁靖这一路,走得并不踏实,自己踢着踢着石子,反倒是被石子绊倒好几次。
每次都差点摔下,周析也都每次就要冲上前去扶他。
但是每次周析还没上前,梁靖便自己先摇摇晃晃地重新站好,紧接着便指着那石子破口大骂:
“是不是那周疯子让你来绊我的!”
“你看小爷我不一脚踢飞你!”
“我连你主人都敢踢!”
周析忍不住提了提嘴角。
然而就在周析轻轻摇头笑着的时候,这位暴躁的小爷,这次是真的摔下了。
周析眼见梁靖忽然向前摔下的时候,他想都不想,立刻冲了上去。
从后面一把搂住梁靖,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好,紧张地轻声问:“有没有摔哪儿了?”
梁靖回头,眯着眼,看着周析,双颊通红,眼神涣散,一身酒气。
他盯了周析许久,忽然在周析怀中挣扎起来,拼命要将他推开。
可是推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便罢了。
梁靖昏着眼,含糊不清骂道:“他娘的见鬼了,怎么又是你!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你!小爷我天天想着怎么弄死你!你还天天缠着我!连吃个粥也有你!”
“小心...”周析虽然越听越糊涂,但他却始终没有松开梁靖。
他将梁靖靠在自己怀中,伸手想去挽起他的裤腿,看看脚上有没有受伤。
谁知梁靖却忽然扣住他的手,然后又一掌打在周析脸上,紧接着粗鲁地将周析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
“你回答我...不能骗我...钟平侯...我兄长...梁攸,梁子朗,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梁靖混混沌沌地问。
周析紧紧得看着梁靖双眼。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才坚定道:“不是,子誉你信我,钟平侯的死,与我无关。”
梁靖沉重地眨了眨眼,才猛地甩开周析的脸。
周析的脸被梁靖抓出了红痕。
周析也不在意,又伸手想要抽起梁靖裤腿。
谁知梁靖此时却忽然将自己的脸重重地埋在周析肩前,一手还扯在周析衣襟上。
周析脖子上那条红线,露出了半指长。
周析整个人僵住他甚至觉得,就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
跳得甚至不能呼吸。
除了搂住梁靖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停在半空,竟是无处安放。
“他们说...你来汝平...是为了我...是不是...”梁靖在周析怀中喃喃。
周析的心越跳越快。
“问你话呢...”梁靖得不到回应,勾在周析衣襟上的手又向下蛮横地扯了扯,不耐烦又道,“他们说...你来汝平...是为了...”
“是,”周析忽然回答,“我来汝平,是为了你...”
梁靖的手忽然停下了拉扯。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