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置信又略显胆怯地盯着周析好一会儿,才讪讪地快速往里跑去。
好一会儿,府门才从里打开,一位身着素服头戴缟花的年轻夫人才急着脚前来相迎。
夫人面容温婉和善,脸上泪痕仍在,也是不难看出她脸上的惊讶意外。
周析见到夫人,颔首行礼,说道:“在下太子幕府门客周析,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这位夫人便是梁攸的正妻,彰国太桥王氏嫡女王忆和。
王忆和连忙回礼,却又不解地问道:“不知...不知先生今日前来,是...是为何事?”
周析微微抬头,却没有直视王忆和,谦逊回道:“在下早前与钟平侯在浙官相交相知,却情未至深而友先长辞。后来侯爷遗体送回汝平,而在下也回了缅渠。但心中一直惦念,希望有朝一日,可堂前一吊昔日好友。如今承了太子殿下的福分,才有机会到汝平,是昨日方到,今日就来到府上可尽一丝心意,才有如此唐突,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坊间传言,梁攸是乃周析害死浙官,又有不久之前梁靖在回汝平时,在宫中大闹,硬要将周析带回审问,王忆和自然也了解。
但与她而言,人去了,便是去了。
她所惦念的,不过是一个人,并非当中的经历。
传言始终是传言,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
只是周析今日忽然上门造访,她也是震惊。
但是王忆和看到周析神情恳切,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不像是装的。
只是周析言语之间又提及梁攸,她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在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时,她连忙将周析请入屋中,然后又让管家立刻将小世子带出来。
府内处处缟素,灵堂里面,从屋梁垂挂下来的一缕缕素带,随着过堂风洋洋飘起。
发出呼呼的声音。
周析让春生在门外候着。
王忆和走到门槛前便停下脚步,尴尬地伸手示意,让周析先往里走。
周析清楚覃国规矩,女眷不得入灵堂,便也礼貌点点头,自己走到灵位前站住。
忽然一阵阴冷的寒风穿过,将两缕素带笼罩至周析身上,其中一缕抚在他脸上。
这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把小女孩的声音:“思齐你可别磨磨蹭蹭的了...”
另外又有一小男孩迷迷糊糊地说了不知道什么,却忽然一声激动惊喜的尖叫:“小青叔叔!”
周析心中顿了顿。
站在门外的王忆和连忙对周析说:“先生稍微等一等,孩子还小,不懂规矩。”
周析半转身,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带着一串清脆的银铃响声从远到近入堂。
未见其人,周析身后便传来有人冷声问道:“是真的没想到,周先生的脸皮竟是这般的厚,居然还好意思到我兄长府上来吊唁。”
周析不慌不忙地转身。
身前那缕素带刚落下,一阵风又将另外的素带挡在他面前。
等到素带重新落下,周析和梁靖二人四目相对。
周析淡然说道:“在下问心无愧,不过是前来祭奠友人,又有何不好意思?”
“好一句问心无愧,”梁靖愤怒地盯着周析,怒声又问,“你敢现在就在我兄长的灵牌面前,看着我双眼再说一次,梁攸并非你所杀害?”
“钟平侯梁攸的死,”梁靖话音刚落,周析便紧跟着一字一句说道,“与我周析,周贤卿,没有任何关系。”
又是一阵过堂风,比之前的更阴凉。
梁靖还站在门槛处,一手牵着年仅五岁梁思齐。
二人之间的素带屡屡扬起。
两双眼相互对视着,一双丹凤眼温和却坚定,一双如鹰瞳愤怒却哀伤。
王忆和见如此情形,连忙上前到梁靖身边说道:“小青,来者都是客,还是先让周先生上香吧。”
梁靖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周析。
他牵着梁思齐走到灵位前,从旁取来三支檀香,点燃后交到梁思齐手中。
过去半年间,这仪式梁思齐已是走了无数遍,梁思齐熟练地双手将檀香递给周析。
周析躬身接过。
梁靖沉声便说道:“吾覃梁氏长子梁攸宗后嫡子梁思齐...”
梁思齐便乖巧地跟着念道:“吾覃梁氏长子梁攸宗后嫡子梁思齐...”
“家父以身报国,父言忠孝无咎...”
“家父以身报国,父言忠孝无咎...”
“恩感惦念,毋痛毋悲。”
“恩感惦念,毋痛毋悲。”
梁思齐站在周析身边,三句话念完,周析也已将檀香高举额前,三鞠躬后,再将檀香交还梁思齐。
梁思齐再将檀香下到香炉后,梁靖先让梁思齐出去。
他自己也拿过三支檀香,走到周析身边,对着梁攸的灵位三鞠躬后,低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我长兄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周析也一直直视着梁攸的灵位,沉声回答:“就是殿下你问我一千遍,一万遍,在下的回答,也是一样,没有。”
堂中忽然寂静。
片刻后,梁靖忽然低声怒道:“两年前在千秋府门前,我就应该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