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容易跟她们套套近乎,你就瞎搅合,你去了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们呢?”十三伸手给我从肩上取下一片落叶:“对了,那日庄子里送来的干菜你怎么处置了?”
“我腌成小菜,存在坛子里给送进宫里了。不是那日说德妃主子吃的油腻,积了食这几日进不下饭,我心想着把这几样新鲜咸菜,给主子娘娘送去,又清脆又爽口,配着粥吃最不好不过了。”
“哟,难为你还替我记挂着。”十三露出笑容:“果然,主子娘娘没白疼你。”促狭一笑:“只是爷日日疼你,也不见你给我想着点好的。”
“爷每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有什么东西你知道的比我还清楚,还用我给你记着呢。”
“主子”一个小太监上前行了一礼:“宫里来人了。”宫里来人不能怠慢,我和十三忙迎出去。
德妃吃了我送的小菜,遣一个小太监给给送了一堆点心,小太监上前行了个礼,笑道:“主子让捎话说好吃得紧,让夫人以后有了再多送点。”说着指了指点心:“这是御膳房做的几样点心,娘娘说吃不下,让给您几位主子尝尝。”说罢行了个礼:“奴婢还要回去伺候着,恕不能久留。”说完便退了下去。
我忙让小太监给他拿了一块银子,跟了出去。
十三翻开食盒,找了一番:“怎么没有栗子糕呢?”回头对我说道:“御膳房的点心,还没有外头的好吃,只是栗子糕,做的绝了。软、糯、香、甜,样样不差。”说着又翻了一遍,失望的说道:“主子娘娘不爱吃栗子糕,想也是没有的。”
“啥栗子糕那么好吃啊?”我不禁好奇起来。
十三笑道:“你不知道,御膳房的栗子糕,光是浇的桂花糖,就来头不小,用的是杭州府上进的满陇桂花,挑了嫩蕊,用泉州的黄糖熬制的。”
“那有啥好吃的。”我对这种蒸制而成的传统糕点,兴趣远不及法式茶点,可惜自从来到这里,我也只有望洋兴叹了。“爷,听说城里头可多外国的传教士,什么法兰西的,还有英吉利的,可有外国的厨子呢?”
“有呢,都被老爷子宣进宫里头,让给上课。”十三随手拿了一块马蹄糕,咬了一口,嫌弃的搁下了:“老爷子对这些事儿好奇的呢。那些外国人地球是圆的,在至北和至南的地方,全是万年不化的大雪山。除咱们北金,还有五大洲七大洋的。还有西洋钟等小玩意,堆了一个库房。还说要专门腾出一个宫苑,专门收着这些。”
“找他们还不如找我教呢。”我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十三听见凑过脸来:“没听你说过呀,你还知道这些?”
“北面被称作北极,南面就是南极。北面有北极冰川,没有大陆,南面冰川之下有大陆。西洋钟那些玩意算什么,该把蒸汽机啥的学来才是硬道理。”我尽量用十三能听得懂的说法给他解释。
“蒸汽机?”十三满脸问号:“那是什么,没听传教士说起过啊。”
“他们也就是些二把刀,带点小玩意哄人还行,哪有什么先进技术。”我打了个哈欠:“蒸汽机才是一切的基础,有了这个才有了后面的大型机器。”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愣住了。
蒸汽机?十三阿哥?老爷子?德妃?我突然想起我的历史书,我所处的时代虽然叫北金,但是和北金的康懿年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就在北金一家子还为皇位挣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欧洲都已经开始有了工业革命的雏形了。
我看看十三的脸,想起了历史上有名的铁帽子王,和硕怡亲王。我之前还去过河北的怡亲王墓,十三倒真的和郎世宁的传世画像《和硕怡亲王》有三分相似。我想起这些,一时慌乱,本来就不算多的历史知识这会儿更是如同一堆乱麻一般交缠在一起。手中握着的绢子,不知不觉滑落在脚下。
十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下神呢?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看我两眼发直,上来摸了下我的额头:“病了?”
我回过神来,努力鼓起笑脸:“没有,我想事情呢。”
“神叨叨的。”十三又翻出一块儿瓜仁松油饼,咬了一口,还是觉得不好吃又放下了。
我不理他,继续理我心中的时间线。我怎么如此后知后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此时在我眼前浮现出来,一一和我所了解到的历史相互印证。虽然阿九不承认,但是看情况应该就是康懿一朝,我近代史学的虽然不怎么样,好在电视剧多,那么最有名是啥来着?“九子夺嫡!”我话一出口,赶紧捂住嘴。
十三愣住了,神情严肃起来:“你说什么?”半块山楂糕还在嘴边。
我捂住嘴,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十三起身走到我跟前,皱着眉头说道:“我明明听见你说什么九子,什么夺嫡。”这句惊世骇俗的话,将十三震得半晌没回过气来
目前来看成年的康懿儿子有十一个,九子夺嫡不过是后世的学者给安了一个定义而已。我目前勉强能将各位皇子的人和序齿对上号,至于谁做了什么谁是谁的党朋我是一概不知。
我一个劲儿的摇头:“我没说。”我恨不能的将我的嘴缝上,都怪我刚才说顺了嘴,这会儿被十三抓住了把柄,只能装聋作哑。
十三声音沉了下去:“这个话若是传了出去,你我的脑袋都不要了。”说着转身合上了门,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我在家闲了那么长时间你知道为啥,就是因为......”十三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有人参了太子。”
十三伸指头戳了一下我的脑袋,他怀疑我的脑子是不是怀掉了,看着我:“你怎么知道这些?大阿哥、八哥背后搞得这些小动作......”说着坐在那里想了一会:“也不是没可能,你说的那个。”十三背着手在堂屋的中间转来转去:“你这个九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一霎那,我简直就像中了邪一样把心底的话给露了出来,十三一脸问了我数个问题,也没等我的回答,更像是自问自答。
“都这样显而易见了吗?”十三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这个表情,惶恐不安、毫无头绪,他都没时间怀疑我这句话的出处,甚至真假,可见和他心中此时的想法基本上吻合。
我被他那个神不守色的样子吓得半天不敢说话,此时真是害怕越描越黑。
“爷,”看着他那个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心底那一丝小小的私心,小心翼翼的说道:“爷,不管将来如何,我只求一点,爷千万别掺和,行不行?”
“别馋和?”十三听完这句话,停在我的面前,不言不语的看着我,好像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面上心事重重,眼神中一股怀疑甚至盖过的原本的惊惧。
我目前心里也是乱成一团,就像是新手开了外挂进了副本打怪,被大神当场抓住一般。
半晌,看着我眼神中对他的关切应该是不假,十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柔声道:“怎么感觉你知道我心里想的似的。”说着走到桌前,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略微沉了沉心思:“这些事情以后万不敢再说了。爷就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我使劲压摇摇头:“我打死也不说。爷就当我刚才说梦话。”
十三摇摇头:“梦里也不许说这个。”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极低,却一字一字的吐气清楚:“今天说的话,从此以后都要烂到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