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神上朱里正式成为巫女的夏天,白色长发的大妖怪跪坐在他身后,用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他头发。
曾经被成为“离岛之歌”的大妖怪不知火,她的声音一如人类之时轻盈,如同一串撞击的珍珠,在少年的耳边回响,
“话一旦出口,就不能当做没说过,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束缚,有时候,它甚至会束缚你的生存之路。”
黑发男孩转过头,稚嫩的脸颊像初开的花瓣。
“连阿离也会被束缚吗?”男孩脆生生的问道。
不知火微愣,她看着男孩清澈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不自觉想起那个人落水以前看她的眼神。
那个时候,她妖化时,那个人是在想什么呢?
幼年朱里扯了扯妖怪的袖口:“阿离?”
大妖怪回过神,轻轻抚摸着男孩细软的黑发,说了一句,
“没有生物,可以逃过言语的枷锁。”
————————————————
没有生物,可以逃过言语的枷锁。
人类是,妖怪是,半人半妖的怪物,也是。
说出“放弃人类身份”这样话的伊藤健二惨叫起来,他唯二类人的躯干开始迅速萎缩、干瘪,直至彻底枯萎。
“啊……啊……”
伊藤健二痛苦的想要喊出声,但逐渐干涸的声带已经说不出连贯的话。
“我……我,还有两个愿望……”
伊藤健二从嘴里呕出一个手形状的物体。
同样干枯的手指,裹着黄色绷带的东西。
神上朱里眉头微动——
是真正的,猿猴之手!
这个疯子!居然一直将这个东西吞在胃里!
难怪他们刚才一直搜不到!
始终悠闲旁观的太宰治终于脸色大变,他猛得转过头,朝国木田大喊,“抢过来!国木田君,不能让他许愿!”
国木田独步快速撕下一页笔记,“异能力——独步吟客!”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当国木田独步的枪发出倒钩时,伊藤健二已经开口了——
“杀……杀了……”
【咔哒——】
一瞬间,时间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清脆的骨声在空气里回响。
“哈……哈哈,死……”
伊藤健二喜不自胜,只是他没得意多久,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因为的本该惨死的神上朱里、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依然好好的站在原地,无事发生。
不,不能说无事发生。
至少他们的眼神变了。
伊藤健二看见,除了朱里,太宰治与国木田独步皆是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的身后,仿佛他的背后,站着一个魔鬼。
伊藤健二忍不住转过身,然后,瞪大了眼睛。
映入他的视野的,是纷飞的绷带——
猿猴之手上缠绕的绷带自动解开了,以往任人类予取予求的干枯之手有生命一样活了过来。
那只手穿过空中散落的绷带,紧紧攫住了伊藤健二的脖子。
“唔……唔……”
接近妖化的男人眼球几乎瞪出,他一手抓挠着脖子,一手伸向三人求救,
“救、救——”
男人濒临死亡的眼神,让国木田独步不自觉的向前走了半步,然后,就被拦住了。
一把神乐铃横在他的身前。
国木田独步顺着神乐铃向右看去,对上黑发少年冷淡的眼神。
国木田独步:“让开。”
神上朱里不为所动,黑发巫女将武器立起,铃声向下,在青年脚尖前的位置凌空划了一道线,
“请好好站在你那一边,眼镜先生。”
黑发巫女站在伊藤健二和国木田独步中间,他就像一道分界线,一端是此岸,一方是彼岸。
立足于两岸的巫女侧对着亲年,语调冰冷疏离,
“好好睁眼看着吧,这就是猿猴之后的代价。那个男人,不,伊藤健二,已经放弃了人类的身份了。”
所以,这已经是属于神道的范畴了。
“神上……”
“国木田君——”
国木田独步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宰治按住了手臂。
他转头,看见太宰治对他摇了摇头。
眼镜青年沉默了很久,也可能只是数秒,最终他放下了握着钢笔的
手。
最后,求助失败的伊藤健二,就这样在三人的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随后缩小的尸体被凌空飘扬的绷带捆住,轻轻落在了地面。
伊藤健二,成了下一个猿猴之手。
与此同时,他们看见,五根手指全断的【前猿猴之手】没有消失,反而幻化成了一个七岁孩子的模样。
这个孩子穿着一身与人类孩童相似的裙子,右手干枯,缠绕着泛黄的绷带。
她向着神上朱里深深鞠了一个躬,转身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