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哇!”
“在下很可怕吗。”
障子门缓缓……应该说是被轻轻地拉开,穿着浅灰色风衣的白发少女站在门后,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美人,神情里似有些厌世般的倦怠死寂,少女一手捂着嘴,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咳嗽一样。
眉眼秀美精致得远超寻常人的她垂眸看着摔坐在地上的夏目贵志,明明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她却好看得异常却又理所当然。
“咳咳……”少女微微蹙眉,身着现代感十足装束,甚至比夏目贵志都要像城里来的人,唯有额头上突出的小角包、羽耳和身后安静盘踞在室内的细长龙尾证明她非人这一事实。
“您……您没事吧?”夏目贵志下意识地使用了敬语。
“在下无恙,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本来害怕得不行,现在却开始关心起让你恐惧到那般地步的在下了。”少女嗓音低哑道,“在下本来还担心你给塔子和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
夏目贵志看见少女像是确认自己不会再咳嗽后放下手。
“不过看样子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在下也就不再多做打算了,毕竟那样大概也只会让塔子感到困扰。”神情肃穆、甚至让人感觉到有些凶狠的少女一板一眼地陈述道,“藤原夫妇于在下而言有着莫大的恩情,所以在下会守护这个家的,仅此而已。”
“你……”夏目贵志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种孤寂,宛如下一秒死去也不会有任何响动的坦然,这份坦然似乎过于悲哀了,让天生妖力强大、能够梦见他人的记忆与梦境、共情感极强的夏目贵志也不免感到了悲伤。
但带给夏目贵志更多的是那种过尽千帆,走过无数风雨后沉淀下来的平静与淡然,似乎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有任何惊异与无措。
“塔子和滋是应许了在下存在于世的人,在下宁可自剜都不会伤害他们。”少女淡淡道,“你不必过于担忧……你看上去真是比在下预想的要精神得多了。”
说罢少女微微侧身,淡淡的眸光斜睨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允许他进入的意思。
“打扰了!”夏目贵志受宠若惊,走进去后发现里面与他‘梦’里所见一模一样。
“不是梦。”少女斜睨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是在下让滋把你抱回去的,在下的触肢会自主汲取任何力量,这是在下暂且无法控制的本能,只能将其勉强限制在这一层楼,你在在下的触肢捕猎范围内待太久,还拥有着强大的妖力,所以被吸走了太多妖力。”
“原来是这样吗?”夏目贵志看着少女贴心地为他拉开灯,然后给他从柜子里拿出坐垫放在她对面后再规规矩矩在她的坐垫上端坐下来的一系列动作,不由得放松下来,于是问道:“如果是没有妖力的普通人碰到……”
“那么会被吸走生命力、血肉、骨髓,最终成为一张空荡荡的皮。”
她平淡的话语让夏目贵志毛骨悚然,就如脚下是滚烫的岩浆般直接跳了起来。
“开玩笑的,托你的福,在下的角长出来了一小截。”
芥川珑之子比划了一下自己先前的角有多短,转移了话题,夏目贵志完全看不出她先前的话语是在开玩笑,但在芥川珑之子的注视下,他浑身僵硬地坐了回去听她继续讲:
“前些天还只是一个小包……对于藤原夫妇的恩情,在下实在是无以为报,只能等角长好,能把非人的特征隐去后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芥川珑之子隐隐有所感知,她似乎只要角长好了,就可以彻底自如控制雾的出现和消失了,她不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变得更强了。
真是个接地气的‘妖怪’啊,为了回报恩情,打工赚钱补贴家用什么的。
夏目贵志忍俊不禁,顿感先前的紧张便得到了缓解,并感觉到紧张到那番地步的自己似乎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在下哪里很好笑吗?”
“不……我是在笑自己。”
“嗯?”芥川珑之子像是听到了自己理解不能的内容的猫,歪了歪头,又丧又凶的眼神因为这份困惑而柔和了许多。
“您明明是一位相当温柔坦然的‘神’。”夏目贵志眼神温柔,他微微低下身向芥川珑之子致意,“对不起,之前那样惧怕您,刚刚您说那些话的时候……还真的觉得您会袭击人类,想让您离开藤原家。”
袭击人类吗……哼,如果是敌人的话,那么把他们变成一层皮,她芥川珑之子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在下先前也先让你离开的。”不过‘神’……吗?居然和塔子一样对她说出了这样可笑不切实际的词汇,不过有着龙的特征的她会被认作‘神’无可厚非,龙在东方人眼里是有特殊意义和地位的。
“那么您为什么会改变想法呢?”夏目贵志一愣,对上那双放下戒备和恐惧后就能察觉到明明更像是初樱而非稀释后的血液的眸子。
“你和塔子、滋很像。”
若非那些非人特征肯定能比他更好融入这个社会的龙子伸出手,像藤原塔子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夏目贵志感觉到她的动作显然比藤原塔子更加笨拙且青涩……也更加的小心翼翼。
收回手后,面前的少女有些不太适应地收拢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继续道:“你暂且不能在在下身边久待,回去好好休息,人类是脆弱的。”
从藤原夫妇身上学会了一种名为‘温柔’的事物的芥川珑之子仍旧不清楚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什么意义,但看见面前少年微微明亮的眸子,她至少察觉到自己的举动的确是有意义的,一种对于曾经的她而言毫无意义的意义。
就像是那个拼尽一切,一次次使用禁术,将自己变成怪物也要将她从悲剧结局挽回的鸢眸男人,而那个男人看着她时,眼中似乎也有名为‘温柔’的存在。
只可惜当时的芥川珑之子并非是以真身面对那个男人的,而是以‘织田作之助’的身份,而且她也有所察觉,这个男人所注视着的,正是‘织田作之助’。
所以那个男人呼唤的‘织田作’之名并不能让芥川珑之子有任何感情波动,但对于那个男人的帮助,芥川珑之子仍旧心怀感激,并对那个男人的智多近妖和手段感到由衷的敬佩。
——太宰先生,虽然不知您现在如何,但这一切是否都在您的计划之中。